第21章 哑巴

    我二姨是个“哑巴”，客家话里面我是叫她啊里满姨，似乎她并不是哑巴，偶尔能听到她小声嘀咕一两句，也许她是会说话的。只是开口太晚了，因为穷也没带她去医院检查，她父母就把她当成了哑巴，她也只能把自己当成了哑巴，不会说话或许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也或者是不敢说话。她一生是颠沛流离的，只能记录她的沧海一粟，为了世间不忘记她也曾有她来过的痕迹，故作此记。

    她是我外公外婆家的第二个出世的女儿，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一家六口的生活过得很拘谨很苦，住的是泥瓦房，唯一的收入来源还是我外公。外公六十岁以前是四处流浪打工的，做过厨师搬过砖挑过粪，外婆不认识字没有文化，只能在家做家庭主妇，扛起六个小孩的抚养担子。外公老了干不动了，就衣锦还乡回家盖了一层大平房，我二姨他们才算正式有了个安稳的家，我外公也继续以卖豆腐为生计。

    听长辈说我小时候是二姨带大的，以前还总以为她是我奶妈，对她有点印象的时候已经是五六岁的时候，她有点胖胖的，留着短发，穿着一身很旧很土的衣服。她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也会朝人微笑。她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她干活很起劲很麻利，整天跟着我外婆上山去割芒萁、砍柴，我妈也跟着去。我妈不能吃苦干一会就哭爹喊娘了，我二姨她默默地割着，她似乎不知道疲倦和痛苦，任劳任怨的付出着，什么累活脏活她都一个人承受着。或许只有我懂她想啥，她就是想多为这个家付出点自己的价值，少一些挨骂少一些责怪，真的心疼她。

    等我有一些意识也快八九岁了，有媒人介绍了好几个男人给二姨，有些不是挑这毛病就是挑那问题，有些不喜欢哑巴，看了当场就走了。折腾来折腾去，有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快四十岁，看上了我二姨，我二姨似乎也喜欢他，只是傻傻地笑着。定了个结婚时间，没有摆酒也没有豪华的迎亲车队，只是一个简单的仪式走了个过场，我姨夫骑了个摩托车就来接亲了，提着一些礼品。我二姨似乎也开心脸笑嘻嘻的，不知道她有没意识到她要离开这个家了，她从此也再没回过这个家，她要嫁人了，嫁给一个不认识的托付一生的人。那时我还懵懵懂懂，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只是目送着二姨被一个男人载着，离房子越来越远，我似乎也没意识到二姨要离开了。直到好几天家里没有了她的身影，没有了她勤勤恳恳干活的影子，我才反应过来这个家没有了她。

    再见到她已经是半年后的春节，我和小舅去街市买了一些猪肉和猪肉丸啥的，还带了一些老酒柚子，提着去二姨家贺新春。二姨和二姨夫住的是瓦房，还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亲，养了一些鸡鸭，种了三四亩稻谷，种了一些青菜，日子过得贫苦简单。二姨夫申请了五保户，他在附近工地干活，跟着包工头走，挑挑砖搬搬石子，工资并不高养家糊口都有点不够。吃饭很少能见到荤，经常都是三两青菜配着米饭下肚，勉强能吃饱但是吃不好。

    二姨在门口呆站着，脸笑眯眯的，似乎对于我们的到来很开心，她也总是笑着，再苦再累的生活都打压不了她。二姨夫把我们领进了门，瓦房里面空间并不大，房间很简陋只有两张床一张吃饭的桌子，衣柜都没有，只见衣服堆在床角，地面也没有用水泥铺地，是泥土地面，下雨应该走起来湿洼洼的。二姨夫倒了茶，我们就聊了起来，聊了近况如何养了几只鸡鸭耕了几亩地，还聊了我二姨过得怎样等话题，二姨夫煮了一些饭菜，有一碗鸡肉一碗猪肉丸一碗青菜，吃完喝了杯茶聊了会我们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