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菡萏院
顾念之跳上车辕后掀开车帘探进去半个身子，正巧看见顾楠辰脸上和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他眼神微闪，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座位上，耸肩干巴巴地笑道，“抱歉，下次我先敲门。”
然后便迅速退出车厢，动作之快让洛衿衿咋舌。
瞅着被刻意压得紧贴车框的门帘，洛衿衿嘴角抽了抽，她伸手将食盒拖至身边，一脸嫌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鬼了呢。”
没人搭理她的念叨，洛衿衿也乐得清静，一路吃一路晃，愣是坐了一个小时的马车。
她有些怀念后世的汽车，又稳又舒服。
洛府的气派洛衿衿是有所准备的，只是看在眼里又是另一回事。
她心头跳了跳，暗叹小玲的描述还是虚了些。
要不是清楚洛家是商贾之家，洛衿衿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哪个王孙贵胄的府邸了。
好在离水镇地处偏远，洛家不仅是几代富户，底蕴深厚又乐善好施，不说没有眼红者乱嚼舌根，洛衿衿觉得，哪怕洛家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心思，离水镇也不会有人会跟官府通风报信。
当然，这些还都是从顾府那边打探来的消息，原先她是不信的。
不过现在嘛，她信了。
杨氏貌似在门前候了很久，瞧着顾府的马车渐近，又见洛衿衿撩开车帘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便知自家女儿这是还没记起从前的事。
她提着裙摆走下台阶，望向马车里的洛衿衿招了招手，“丫头，这里，路上累着了吧？”
洛衿衿回头看向顾楠辰，只见他合起手上的书册，垂着眸子淡淡道，“是你的母亲。”
洛衿衿听着像是杨氏的声音，但毕竟原先只闻其声，总是要确认一下，以免闹出什么笑话。
她扬起笑脸再次朝车外看去，正巧马车也停在了洛府门前。
“母亲，我们回来了。”
透过车帘的缝隙，杨氏见到了顾楠辰。
顾楠辰朝杨氏礼貌地笑了笑，起身率先下了马车，他立于马车旁给杨氏微微施了一礼，唤了一声“岳母”便立候不前，待洛衿衿撩起车帘探出头，他便将宽袍下的手递了过去。
看着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洛衿衿想起了他一路上看书的样子。
她心头突然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就好似他的那些书本，偶尔被照拂，不过是因为有用。
她不觉得自己会是《大邕山水游记》那样的旷世奇书，所以，她于顾楠辰而言，应是不值得珍藏的。
洛衿衿弯起眉眼，将手覆在那只微凉的大掌上，提着裙摆踩着马凳越过顾楠辰走向杨氏。
杨氏握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满脸欣慰，“养回来了，养回来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招呼着两家的下人将马车里的东西卸下，看向顾楠辰的眼里多了些赞许。
洛衿衿瞅着那一摞摞的礼物，暗讽左手倒右手有什么好欣喜的，思及神鬼难测的顾府，她又觉得头皮痒。
她拉着杨氏往府门里走，该打量的她在车里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她只想回原主的闺房。
直白点，她想远离顾府的人。
见女儿没什么兴致，杨氏叮嘱身旁的妇人盯着点，顺便叫上杵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顾楠辰一起回了府。
因着在筹备洛父的忌日，府里少了些红黄之色，好在暮冬时节本就萧条，看起来也不显刻意。
杨氏想将小两口往正堂带，奈何洛衿衿刚走进前院就一副恹恹的样子。
顾楠辰落于母女俩身后半步，见她一直耷拉着脑袋，上前询问道，“真累着了？”
杨氏这才回过头仔细观察洛衿衿的面色。
“怎么了这是？刚刚不还好好的？”
她将洛衿衿的毛领披风拢了拢，小心翼翼地探着女儿额头的温度。
“没烧，是不是刚刚门口吹到风了？”
洛衿衿扬着小脸宽慰道，“母亲不用担心，我可能就是吹到风了有些头疼，休息会儿就好了。”
顾楠辰刚生出探究的心思，听了那句“头疼”霎时消了怀疑的念头。
他提议道，“要不送衿衿回屋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代她做也是一样的。”
亡父忌日，作为唯一的子嗣，洛衿衿自然要亲自操持一些事宜，当然，身为女婿的顾楠辰代做也不是不行。
洛衿衿有些为难的看向顾楠辰，趁着杨氏瞧不见，她眼里布满歉意，“要不，等我休息会儿自己去好了。”
看着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顾楠辰难得笑得释怀，他伸手揉搓着刚刚还白嫩，这一会儿功夫便冻得发红的耳垂，无所谓道，“没事，我去也一样的，全当是为岳父尽孝了。”
杨氏看着小两口蜜里调油的样子心生欢喜，也跟着附和，“姑爷说的对，成婚头年，替你操持这些也是合理的，丫头你就回屋休息去吧。”
说罢，杨氏看了看他们身后，没见到熟悉的面孔，想起女儿出嫁就只带了许佩过去，这会儿许佩没跟回来，心里更是多了几分踏实。
她招呼着自己身后的妇人叮嘱道，“陈嬷嬷，带着姑娘回闺房休息，原先她屋里那几个伺候的也都叫回去，让她们都仔细着点。”
陈嬷嬷垂着脑袋应了一声，将洛衿衿往左侧领去。
洛衿衿抿着唇一脸无奈，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顾楠辰回首看向门外，见小玲和顾念之正和洛府的下人一起搬运东西，也没多想，跟着杨氏一起往祠堂走去。
洛衿衿不知道陈嬷嬷在杨氏那里地位几何，她不敢胡乱言语，但想到杨氏说叫回原先伺候的那几个，想着多少应该能打听点消息。
她抬手轻捻因为某人揉搓而越发烫人的耳垂，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才能撇开小玲。
那丫头在洛衿衿这里已然没了半点可信度，想要在洛府做点手脚不被顾府的人发现，小玲是必须要支开的。
心思辗转间，洛衿衿跟在陈嬷嬷身后七拐八拐不知道绕过了几道门，陈嬷嬷停下脚的那一刻她还在打着自己的算盘，要不是陈嬷嬷侧身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她差点一头撞上去。
洛衿衿错愕地看着眼前站成两排的四个丫头，又看向她们身后精致又不失贵气的小院子，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