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疫病传染可不等人,萧君离处理好京城的事就按照定好的日子动身去汴州了。
这次运送粮草皇帝派给他一万人马随行,萧君离又带上了自己的五千护卫,身边伺候的就带了个二喜,还有一个卫风。当然,卫风的手下在暗中跟着,有的是先一步到了路途中的地点打探消息,只等慢慢汇合。
腊月二十三,萧君离揣着汤婆子端坐在马车里,他掀开车窗上的厚帘探头看了眼逐渐远去的京城,漠然的说了句,“希望你们过个好年。”
咳咳咳
卫风忙坐过来,把帘子严实的堵好,“不舒服吗?”
“无妨,过几日便好。”
闻言,卫风颇有些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无声的表达他的不赞同。
其实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临走前给在意的家伙们来了剂猛药,想搞歪门邪道总是要付出点儿代价,这再公平不过了。
萧君离懒懒的往后一倚,笑着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把我当小孩子?”
那倒不是,卫风知道萧君离对事情有全然的把控,可看到他不爱惜自己的行为,还是会有点不舒服,心口有些发紧。
卫风突兀的转开话题,“刘畅快到涠州了,确实如你所料。”
如萧君离所料的意思就是,刘畅层层克扣,中饱私囊,粮草还没进涠州就少了三分之一,实在是胆大包天。
萧君离猜到了,也就不会再为这事动气了,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这个刘畅日后定不会让他好死。
他们这一路快马加鞭,速度比宁将军出征还要快上一些,赶路疲到极致了才停下来歇上一会儿,这段路途可把这些士兵练出来了,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毕竟太子爷都没嫌苦呢,他们有什么资格喊累呢,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但这人吧,就是怪,要是上面的人不当回事儿,他们也就能理所当然的高高挂起,毕竟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但要是上面的人紧张了,他们就也开始在意了,这心头好像也悬着把利剑似的,时刻惦记着汴州的消息。
就这么风餐露宿了大半个月,这一日,太子爷朗声道,“原地休整。”
跑在后头的士兵抬头看了看天色,这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呢,怎么?直到前头人交头接耳的声音传过来,他们才明白,马上就要到允州了!
这允州和涠州相连,涠州有人染病的事他们可清楚的很,谁知道这允州有没有漏网之鱼呢?难怪太子爷要他们好好整顿,众人不免提起了警惕,这搞不好是要送命的啊!
在太子爷的命令下,士兵们十分警惕的系好布巾,压根没人嫌弃戴这玩意喘不过气了。
进了允州以后流民的数量就多了起来,城中好像是看不出什么情况,可他们走得多是山野大道,向着涠州的方向一路走来,总有流民见了车队下跪乞食,这些人显然有很多是想办法从疫病之地逃出来的,他们没法进城也没了粮食,就在这乡野中艰难苟活,萧君离对这种不遵从管制的百姓不怎么同情,因为他们为了自己跑到别处,若是带了病就会害死更多更多的人,站在统治者的角度上考虑,他没法原谅,但想到那三州的境况他还不了解,未了解全貌他还不想随意定下这些人的命运,最后他叫人往远处扔了点饼子打发了他们。
看着人们盯着车上的粮草眼里冒出的绿光,萧君离在心中说,“慎行。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幸好这些流民还有点理智,不然现在他们走过的路上,马蹄下怕已是血淋淋的了
进了涠州后,萧君离的脸色变得极其骇人,卫风都不敢大声呼吸,怕惹得他暴起。只是卫风闭目细听了一下,面上也不好看。
这一切只因涠州如今的情况,如果要卫风来说,他说不出恰当的形容,只八个字,饿殍遍野,人间地狱。
路边堆积着尸骨,甚至都没挖个坑安葬了,也没焚烧,就那样大咧咧的放在那儿,堆积的尸体用不上多久就开始腐坏,膨胀的皮肤破裂开,流出一滩绿色的尸水,臭不可闻,有的看着是没死多久的,脸上还固定着生前最后一刻的表情,哀戚绝望,有不知名的鸟儿眼中闪着残忍的光,他们盘旋着落下,毫不忌讳的站在尸体上大快朵颐
有些心肠软的小兵见了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整个队伍一时间都笼罩在死寂的氛围中。
萧君离把手中的信纸攥得破裂,他冷声道,“王平。”
马车边传来一男子的声音,“殿下。”
“启程,去涠州府!”
有人想趁着乱世当土皇帝了?孤让你去地底下当!
涠州州府,后院。
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歪在榻上哼曲儿,左右两边各有一美姬伺候,左手旁的美人斟酒,右手旁的美人喂葡萄,言笑晏晏,极尽媚态,仔细一瞧,这俩美人竟是生得一模一样!好嘛原来这是对儿双胞胎。
这男子生得肥头大耳,脸上的肥肉白花花的,腻得流油,此时他脱了鞋袜在这暖室中消遣,真是快活得紧。
这男子对面有一遮面伶人弹着琵琶,哼着小调,男人听得兴起,只见他两脚对在一起使劲蹭了几下脚跟,左边的女子没能控制住自己,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抬眼一看,姐姐狠瞪了她一眼,她忙收好表情,又是巧笑嫣然。
忽然,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天上人间”,一小厮连滚带爬的冲进院子,“大人!不好了!”
男子不悦的大声道,“哪儿不好了?”
大冬天的,小厮急的出了一脑门子汗,也顾不上去擦,“太太子来了!”
男子吓得一咕噜翻下榻,“来了?到哪儿了?”
“刚过城门了!直奔着咱这儿来的!”
!!!
听了这话,男子脑子里的弦唰的一下崩得死紧,他一把拂开身边搀扶他的美人,着急忙慌的往外跑,跑了两步才发现不对,又赶紧回来穿鞋。
怎么会?怎么来得这么快?离他接到消息说太子押送粮草之事才过去几天,怎么这就到了?
此时他也顾不上去琢磨这事了,满脑子都是大事不妙的预感。一边往前院跑一边系好衣带整理玉冠,气喘吁吁的跑到府衙站定,还没来得及平息一下杂乱的呼吸,只听
砰——
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只见门后一男人慢悠悠的收回了腿。往正中一瞧,一头戴金冠身着暗色大氅的貌美男子冷眼看着他。
“恭,恭迎太子殿下!!”
男子慌忙跪下行礼,单看这姿势倒是十分恭谨,只是,萧君离的眼神却根本没随着他动作移动,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微微抬高的下颌显出几分桀骜。
太子不开口,男子就不敢起身,他伏在地上任冷汗滴滴落下浸在泥土中,在脑子里疯狂的思考对策,今天的这一关怕是不会好过
好冷渐渐的男子开始心生焦灼,觉得时间流逝得怎么这么慢,想着他还得在这里跪上多久太子爷才能解气冰冷的空气刺进肺腑,让男人觉得格外难熬。
约莫着过了一刻钟,萧君离才收回视线,睨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男人的睫毛已经结上了霜,呼吸间有白雾喷出,隔着一段距离,萧君离仿佛都能嗅到那满身的恶臭。
他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冷吗?”涠州冻死的百姓可是比你要冷得多。
“臣臣不冷”
呵呵呵不冷,好一个不冷,“那就继续跪着。”
“不殿下!臣冷!冷极了!”男子回神了,立马开始示弱。
“求殿下宽恕!”
萧君离却没回应他,他侧首看向跟在一边的王平,“人呢?”
王平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来了,殿下。”
一语方毕,门后就探出了几个脑袋,众人摸不着头脑,“这是?”
没人愿意回答他们,他们也只好自找没趣的闭上嘴在一旁看着。
“涠州刺史周兴,你可知罪?”
“臣,臣不知。”周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看这架势今天怕是难逃一劫了,只能嘴硬的开始狡辩。
“涠州瘟疫之事,你身为刺史,任百姓自生自灭,要你何用?”
“微臣冤枉啊!殿下!这瘟疫如此可怕,不赶尽杀绝怎能保住其他无辜百姓呢?”本在绞尽脑汁思考的脑中灵光一闪。
“您久居京城尚不知这疫病的厉害,瘟疫以一传百,若不是臣严加控制,只怕这涠州如今就乱了!”周兴越说越有底气,仿佛他也被自己的话说服了,没错,就是这样,我没有错。
萧君离心下讥讽,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朗声道,“你在质疑孤的判断,好!孤问你,你的严加控制是任尸首腐坏传播疫病?”
“还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把百姓拖出去和染病之人丢在一处?”
“还是让集中地的人早早饿死腾地方?”
萧君离话已经说到了,叫这些人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工夫再听他狡辩,抬手示意。
“臣臣啊!”
卫风抽出腰侧的刀大步上前,干脆利落的一刀割断了周兴的喉咙。
“啊!!”后方爆出了一波没能压制住的小声惊叫。
萧君离缓缓转身看向众人,“父皇指派孤全权治理疫病之地。”
“孤的意思你们应该心中有数了吧?”
人们只见太子爷的脸上清晰的浮现出狠厉,配合着身后的血色显得格外瘆人。
“再有办不好事的,同这,一个下场。”
“明日会有人细细传达孤的要求,你们可要好好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