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山间云雾缭绕，隐约间只见有一宽阔的石阶向上延伸，像是在给行人指引方向，站在山脚下望去，缥缈的雾气环绕下，一片诡秘寂静，偶尔有小小的鸟儿啾声啼鸣，让人们从想象中回神儿，只觉那条路长的像是直通上天宫去了。
人们说，京城南门十几里外的山上有处道观，这可是全天下最大的道观，只因它是官家的，是专为皇室开设只供贵人们进香祈福的地儿，这豊朝的国师就常年待在那儿！听说这国师上可知国运，下可算甘霖，神着呢！没看每逢大事，贵人们都会来这儿拜上一拜，听一听国师解惑么，人们心中艳羡，谁不想听一听能人的指点呢，可惜啊，有些事注定和他们这种小人物无缘喏！
今天萧君离就来了这传的神乎其神的地方，在他眼里，这地方的景色是数十年如一日，多雅致的景看个十几年也没了新鲜劲儿了，得亏他今天也不是来看景的。
他来进香祈福是真，只是，他不单单是为此而来，萧君离睨了眼跟他跟得死紧的卫风，心中觉得好笑，大可不必如此紧张的。
只是卫风对他的紧张显然不是一句话就能打消的，索性就由他去了，反正等事儿办完了，他也就好了。
萧君离缓步登上石阶，走了一刻钟，终于看见香殿，只见一身穿白衣的耄耋老者手握浮尘立于殿前等候。
“太子殿下。”
“国师免礼。”这老人便是当今的国师了，这国师之位他已经坐了三朝，任皇室争的头破血流，他是不动如山，如此想来，这地儿倒称得上是方外之地了。
国师头发花白，浅棕色的眼睛深陷进眼窝里，脸颊瘦削得很，精神头却是极好，一双眼睛闪着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精光。
国师没有多看跟在萧君离身后的卫风一眼，目光只是随着萧君离移动。
萧君离见此心想，国师果然是个有分寸的。
“孤今日来，只为进香。”
“单是如此吗？”国师看着他，语带深意。
萧君离压低了眉眼，状似不悦，“自然，国师以为如何？”
国师斟酌着开口，“贫道以为殿下是来问这去汴州之事。”
萧君离定定的看了国师一会儿，忽然笑了，“命由天定的话，岂不是孤什么都不必做了？”
“既然要做，又何必受运势影响。”
国师愣了一会儿，他为人们解惑解了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到他面前说，他不听运势，更无所谓什么趋吉避凶。他教人们莫要被命数所困，最终被囚住的竟是自己吗？他心生感慨，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他只憋出了一句话，“殿下，好胆识。”
萧君离慢悠悠的上了香，又在殿内待了一会儿，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给了卫风一个询问的眼神，卫风肯定的点点头，随即萧君离起身，婉拒了国师的挽留之意，大步下山。
下山的路比起上山走起来可就快多了，哪怕萧君离特意放缓了脚步，还是很快就走出了一大截。
二人沉默的很，今天萧君离随身只带了几十个护卫，又留了大半在山下，如今跟在他身边的除去卫风，就只有十个人，这真是行刺的好机会了，只是这该来的人怎么还不来呢？
萧君离都快走下山了，这该唱的戏可算是开场了。
忽有破空声传来，卫风的耳朵敏锐的动了动，随即侧身护在萧君离身前，只是这箭矢射的没个准头儿，压根没能近萧君离的身，一击不成，刺客又放出乱箭，尽数被卫风和护卫们挥刀挡下，刺客急了，纷纷从隐秘之处现身，直冲萧君离袭来，只是
卫风的手下黄雀在后，有从坑里冒出来的，有从树上跳下来的，速度极快的从犄角旮旯里奔出来，汇集起来乌压压的，没多久就把刺客们包围了
没费几分功夫刺客就被杀的杀，捆的捆，卫风的手下还很有童心的给他们绑成了规整的几小串，萧君离看着垂头丧气的刺客们，心生感叹，这都是哪找来的家伙？怎么连死士的尊严都不要！就这么被抓了？就不想着自尽保全主子吗？
直到卫风的手下从远处拖来个麻布袋，颇为得意的放在他面前时，看着从袋子里露出的脸，萧君离是真的无语凝噎了。
未曾想，他堂堂太子，竟有一天会为事情进展的过分顺利而心生无奈
萧君明扶着墙在殿内焦躁的踱步，今天本是刺杀萧君离的日子，可萧君明这心中却总有分不祥之感，等到听说萧君予行踪不明时，这分不详就被陡然放大了，萧君予对今日之事势在必得，非要亲自去安排，萧君明被他闹得没办法也就由着他去了，反正也就是和手下之人接个头安排点事，就在这宫中活动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可谁能想到，就在这宫中，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萧君明让人四处寻找，可硬是寻不到！
萧君明急火攻心，只觉肺腑之中的某部分像拧了一根绳被人牵住了似的，一动就发疼，这时候他却顾不上寻太医了，不敢大步的走就小步小步的挪，再不做些什么他就快被逼疯了！
他没等到萧君予回来找他，只等到望风的人回报，萧君离回宫了！
什么？萧君离活着回来了？他们失败了？他们手脚应该做得干净吧？不会被萧君离抓到把柄吧？
萧君明太紧张了，只顾着低着头啃手，指甲被啃的坑坑洼洼，他却毫无所觉，哪还有平日里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这根绷紧的心弦终于在下一个消息传来时彻底断开了。
“五五殿下！禁军正往咱们这儿赶呢！”
“说说九殿下派人刺杀太子！人赃并获！”
人赃并获？怎么会？哪来的证据？
“君予呢？”
“九殿下九殿下他死了！”宫人的声音因恐惧变得格外尖利。
噗——
萧君明终于支撑不住了，鲜血从口中喷出，宫人连忙上前扶住他瘫软的身体，却见他刚刚那一口血还不算完，大口大口的血接着吐出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一并呕出来似的。
“啊！！来人啊！！！”
这萧君明还没等到禁军去押他，就倒了下去，再也没爬起来，这回是真真的一病不起了。
萧君离垂眼看着银盅中的母蛊，此时的母蛊蔫嗒嗒的，像是随时要死掉了。
萧君离是真没想到，还没等到他出手拿捏母蛊发挥这蛊虫的妙用，萧君明就自己把这蛊毒激发了，这回，他是甭想再起身了，倒是给萧君离省了事。
黑子去了两枚，他总算是能放心去汴州了。
翌日，萧君离向皇帝请旨，文正羽毒害皇子之事没有证据，是时候放他出来了。
萧君栾来找他时，面颊绯红，显然是没少喝，来就来了，还提着枕头来的，大有要彻夜长谈的意思，萧君离打量了一会儿，还是让步给卫风使了个眼色，看着卫风离开时不满的眼神，萧君离表示无动于衷。
眼看碍事的家伙终于走了，萧君栾放松的坐过来，朝着萧君离的方向拱了拱。
萧君离靠在榻上静静的看着他，他知道萧君栾有很多话想说。
沉默了一会儿，萧君栾终于犹豫着开口，像是不知这第一句从何说起，他说，“我们终于安全了。”
萧君离不出声，他却好像找到了头绪，继续往下说。“我们安全了吗？太子哥哥？”
啧，萧君离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种疑问有些无聊。“就算孤想杀你，也不至于在这事上做文章。”
萧君栾笑开了，好像他就只为了这一句话，只要有这一句话，他就能安心，他就能去相信，“我信你。”
“弟弟困了。”萧君栾开始耍无赖了，脱了鞋径自往榻上一栽，还很不自觉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就这还由嫌不够，在榻上挪蹭了几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一手搂在萧君离的腰上。
萧君离皱了皱眉，“你我无血缘关系，这番行为不觉逾矩吗？”
萧君栾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嗯血缘之事本就虚无缥缈不是吗？我给哥哥做了十八年弟弟了，哪能因这事就生分了呢？”
诡辩这色胚好会找借口！
罢了，萧君离也懒得在这事上多做纠缠，反正都是男人，被他揽一揽也不会掉块肉，萧君栾占了卫风的位置，正好，今儿就由他来当大号汤婆子。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说自己困了的人却又轻轻开口，“我生在六月，皇帝见那栾树开花便给我起名君栾。”
萧君离侧身静静听着，没有开口接话。
“我不觉得不受重视，只是想着，若我们母子真如那落花一般随风飘扬，该有多好。”
萧君栾动作轻微的靠近了些，嗅了嗅这人身上传来的冷香，他闭上眼，“有朝一日能放我们离开么？太子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萧君栾终于等到了回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