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惹尘埃
又到了施粥的日子，叶冰裳熟练地拿着勺子给面前排队的百姓施粥，耳垂上长长的坠着水滴状的耳坠，耳坠虽长，却不及肩，更显得她的脖颈如白玉般细长,散发出温润的光。
叶冰裳刚把一位眉目慈祥的老妇人送走，不知怎么，眼皮突然跳了跳，抬眼便见到了一个不算太熟悉的身影。
“小姐！”
听到小慧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冰裳赶紧抬手抓住了小慧的胳膊，盯着小慧的眼睛，坚定又缓慢地摇了摇头。
小慧收敛了表情，在叶冰裳眼神的示意下，搬起已经空了的粥桶，走到后面暂时搭好的灶台那里帮忙。
叶冰裳装作没有看到短衫布衣中一身华贵衣裳的人，一心一意都只有眼前的百姓，好不容易有时间才抬头环视一周，却在萧凛期待的目光下掠过那道最明显的身影。
除了百姓闲聊时偶尔有猜测其身份的声音响起，似乎没人想到这个国家的储君竟站在百姓堆里发呆。
直到这一场堪称诡异的施粥结束，叶冰裳也没主动去和那位刚一回国便名满盛都的山茶花殿下打招呼，见他直到收摊都不肯离去，才抬头同他微微点头，算做打了招呼。
小慧心急的很，怕萧凛怪罪，又怕那人不把自家小姐放在心上，左看右看，还是想不出该说什么把人请过来，着急地把木头做的粥桶把儿上印出来好几个指甲印。
“小慧，咱们回去吧。”
“啊？哦，回去，回去……”
小慧又瞟了一眼还不肯离去的、在人群中傻子都能看出来的身份明显非同一般的某人，心里带着疑惑跟着叶冰裳一起上了马车。
“小姐，您怎么……怎么不去和六殿下说说话，您不是……”
不是对六殿下感观很好的吗？
“别多想，他身份尊贵，来这里算做考察民情，我要是巴巴贴上去明日就该传出来我不守妇道了。”
“啊？可是……奴婢觉得六殿下似乎、应该、大概是来见您的，怎么会……”
叶冰裳轻叹一声，手上绞着手帕，淡淡地说：“这几日二妹妹往宫中递了几次祖母的腰牌了？”
小慧一愣，顿时有些冷汗。
是了，叶夕雾把萧凛看作自己的所有物，连宴会上和她撞上的方家小姐都不放在眼里，若是……
“听那人说，已经有七次了。不过皇后娘娘一次也没答应过。今天二小姐又去老夫人那里磨人了，应该很快就有第八次了。”
小慧静默下来，叶冰裳却不由得想更多。
萧凛此人，身为皇帝嫡子，早被皇帝寄予厚望，年少时便因为性情温和有了“山茶花殿下”之称，十二岁就去了不照山学习仙法，如今下山，其他人猜测他大抵是学成了。
按理说八年过去了，脾气秉性有所变化也是应当的。可如今他刚回盛都没几天就传出了各种霁月清风、平易近人的名声，比八年前更胜，她不能不多想，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别人见风使舵，捧着这位刚刚回国的皇子，又有多少是有人为了他的未来和名声，有意推波助澜形成的如此局面。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若是萧凛出现在她施粥的现场，除了让她染上叶夕雾这个不小的麻烦之外，更会让有心人再把萧凛镀上一层敬天爱民的光环。或许萧凛不是有心的，但加在流言中地位最地位的她，或许会被提上几句善良，但也注定会被淹没。
她不想这些年的努力给一个刚有几面之缘的人做嫁衣。
叶冰裳抿了抿唇，实在搞不懂萧凛的路子，但如今的局势还是对她有利的，至少萧凛表面上是对她有好感的。
马车行至叶冰裳设立的善堂，叶冰裳果不其然在这里见到了本该在施粥棚子那里赴约的叶知秋。
“知秋，最近可还好？”
“还好。”
叶知秋行了一礼，敷衍了一句，又欲言又止。
叶冰裳知道他心有顾虑，但是叶知秋能来叶冰裳便明白，这件事已经成了一半了。
“近日我偶然了解到李察将军即将告老还乡，接替他的是他的副将刘洪，如今正好缺了一个副将的位置。我想，知秋你既考中了举人，又在军中做了许久的文书，也随军战斗过，既能文又能武，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了。若是刘将军知道了这件事，想来也是高兴的。”
叶知秋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怎能不知这个空缺的肥差？不仅是八品的官职，还是叶家嫡系军队的副将。叶啸在军中威望甚高，连带着他手下的军队待遇也要比其他军队的好上不少，更让人心动的是，李察和刘洪都是曾经跟着叶老将军的老人，李察已经告老还乡，那同一时期的刘洪解甲归田的时候还早吗？
明晃晃的青云路铺在他的面前，他在基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虽有上司赏识，可如今到底是和平时期，没有战事，何来军功？没有军功，就只能慢慢熬阅历，想到长久以来心愿竟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面前……
说叶知秋不激动是假的，可除了激动以外，一种名为耻辱的情绪拉扯着他，叫他不能直接开口答应下来。
“知秋谢过小姐……”
叶冰裳看着叶知秋的挣扎，可怜之外更有一种满意。
“知秋，我知道你对当年叶家未曾出面为你们母子二人做主的事抱有怨念，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最重要的是当下。”
见叶知秋没有还嘴的意思，叶冰裳趁热打铁，用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安抚道：
“秋娘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不就为了能在那些欺压你们母子的叔伯面前出一口气，夺回被侵占的祖宅吗？如今国境安稳，百姓安居乐业，若你要出人头地，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你想想秋娘的身体，她那个年纪还在劳作，你难道不想让她安稳一些吗？”
“可是，小姐，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小姐您对我们有恩，知秋没齿难忘，可若是……知秋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