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情丝绕
是要像盛国皇帝那样把摔倒的美人抱起来，还是要像宫里的公公那样踹一脚那摔倒的挡路宫女？
都不行。
男女有别。她教过他的。
叶冰裳低着头，脖颈上的雪白的纱布上露出的血迹越来越大，脸色苍白，胳膊撑在地上轻轻颤抖。
澹台烬看着她，忽然什么都不想去想了，这样看着也不错。
叶冰裳等不来澹台烬的行动，咬咬牙，暗骂一声不解风情。轻轻抬手到澹台烬身前：“臣女身体不适，劳烦澹台殿下拉一下臣女。”
澹台烬如获赦免一样，立即上前，紧紧握住叶冰裳的手，无师自通地揽着叶冰裳的腰身，半拉半抱把叶冰裳扶了起来。
“多谢澹台殿下。”
他的小菩萨柔声对他说，他们靠的很近，近到他的小菩萨的声音那么的清晰，句尾那毫不起眼的颤声仿佛与他的心同频，让他的心也开始随之颤动。
叶冰裳站起来后，腰身几乎都贴在了澹台烬的身上，男子一向比女生要高一些，更何况澹台烬大了她两岁，即使营养不良也比她高了半个头，站起来的时候贴得这么近，叶冰裳的睫毛都贴在澹台烬的下巴上，眨眼之间，轻轻扫过，一丝暧昧的气息突然就在两人之间生了出来。
叶冰裳觉得又奇怪又羞耻，明明刚刚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现在怎么这么“主动”？做出这种不合时宜的事？
“男女有别，请澹台殿下自重。”
叶冰裳推开他，整理一下衣衫，实则是把衣领再拉下来一点，让纱布更加刺眼。
又是这句话。
澹台烬不舒服，还是听话的放开了手。
他瞟了一眼自己的手，他贪恋每一次与叶冰裳的皮肤接触，贪恋每一次从叶冰裳身上感受到鲜活的情绪。
“你怎么受伤了？痛吗？”
澹台烬学着从前叶冰裳关心他的样子，又不甘心地抬起手，轻轻用手指抚摸她受伤的地方，语气与叶冰裳当初说的有七八分相似，却多了两分僵硬。
怎么受伤了？痛吗？
痛啊！
一句迟来了三天的关心，让叶冰裳情绪翻滚，委屈、屈辱、不甘一股脑的袭来，她的情绪因为这句话有些崩溃。
她本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用虚弱的语气说出自己被叶夕雾欺辱的事情，用最无害最虚弱的姿态引起别人对叶夕雾的厌恶。
可她现在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难道因为自己投入了许年多善意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丝回应吗？还是因为这是出事以来的第一份回馈来的关心？
叶冰裳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吸了吸鼻子，说：“二妹妹不懂事，不小心弄伤了我，让澹台殿下费心了。”
叶冰裳脖颈处两根情丝无声缠绕，把叶冰裳情绪，就像从前每一次的善良一样，忠实地从两人触碰的地方——触摸叶冰裳脖颈的指尖——传递到澹台烬的心里。
澹台烬神色莫名，从指尖传过来的情绪很复杂，委屈、屈辱、不甘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感动。他从来没有在叶冰裳身上感受到这种澎湃的情感。这让他立刻明白了，他的小菩萨受了委屈了。
原来他的小菩萨也不是像高高挂在天上的明月一样快活，第一次从叶冰裳身上感受到除了善意之外的复杂情绪，澹台烬并没有觉得有了解到他的小菩萨的高兴，因为，他的小菩萨并不快乐。
“嗯。”
听到澹台烬的回应，叶冰裳觉得有些挫败，推开了澹台烬摸索纱布的手。
她怎么能被外人随意调动自己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叶冰裳从袖口取出一个平安符，捧起澹台烬的手，郑重地把平安符放在他的手心，带着对澹台烬关心自己的感谢，真情实感地说：“这是我从灵隐寺慧源大师那里求来的平安符，愿澹台殿下平安无忧。”
你看，你是不幸的，我也是不幸的呢，所以，请你明白我们有着相似的遭遇，请你记住我的好，请你记住我对你的善良。然后，再多一点……对那些欺辱我的人的厌恶。如果有一天，他们从高台跌落，不要吝啬你对他们的恶意，为我出一口气……就足够了。
澹台烬感受着他的小菩萨托着他的手，平安符轻飘飘的，却透着最温暖的善意，哪怕这善意与之前纯粹的温暖不同，可他不在乎。
如果，能一直留下来该多好……
勉强按捺住紧紧捉住她的手的想法，澹台烬想到另一个帮助过他的人，生硬地扯起嘴角学起那人温和的笑，可惜，嘴角的弧度再像因为没有一双带笑的眼睛而变得僵硬。
“多谢叶大小姐。”
叶冰裳收回手，微微点了点头，澹台烬却看到她脖颈处的血痕越来越重。
“我给你上药。”
说罢，澹台烬就从怀中拿出来一小瓶药，刚后退半步的脚，又上前来，一手要去解开纱布，被叶冰裳挡了下来。
“澹台殿下自重！你我男女有别，莫要魔障了。”
又是男女有别！
澹台烬心里不舒服，不肯后退，叶冰裳却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多谢澹台殿下关心，臣女要回府了。”
澹台烬看着叶冰裳毫无留念地转身离去，仿佛在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神色恹恹，随手召了一只麻雀在手上把玩，遥遥跟着叶冰裳。
他就是想看看他的小菩萨，而已……
这一路上遇到了许多人，他们看叶冰裳的目光复杂，有幸灾乐祸的，有真心担忧的，更多的是看热闹的目光。叶冰裳淡然的接下来所有打量探究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的分量，不过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过不久这件事就会被人遗忘到角落，除了想和叶府联姻的人和真正厌恶她的人，没人会抓着这件事不放的。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不萎缩，只淡淡流露出些许受伤，旁观者因为看到她的痛苦而觉得“果然不出所料”，也因为看不到她受伤癫狂的样子而觉得无趣，也因此很快就会转换目标，找到下一个新的谈资。
澹台烬跟在她的身后，远远的缀着，同样接受着别人不知何处来的恶意，只有极个别的人把他和前面走过的叶冰裳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