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白花
叶冰裳把这个与众不同的平安符点燃，火苗在叶冰裳眼前跳跃，和那一天屈辱的记忆一起浮现在她眼前，那些明明受过恩惠却不肯出手相帮的人……他们不会为了她违抗叶夕雾，泽缘也同样不会，他们只会用一点点夸奖概括她做的一切，叹息她遭受的一切。
无用之爱，要之有何用？
叶冰裳已经知道自己那些恩惠，不足以让他们在权势的压迫下出手相助，那么，不能把你们所谓的敬爱为我所用，就不如变成对欺辱我之人的恶意。
顺太妃，贵太妃，或者每次入宫都会偶遇的那些人。
他们离她太远，再多的手段也不会把他们真正拉到与自己统一阵营中，那便再多些怜悯吧，好叫她活得好一些，让叶夕雾遭受的非议更多一点。
叶冰裳拿来镜子，仔细摸着自己的脸，她这张脸确实值得叶夕雾嫉妒，还有些用处，她总要物尽其用才是。
毕竟，她的名声已经被毁了，有的也只剩这张脸了。往日让她避之不及的那些纨绔公子，现在看来竟然还有几分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勇气。
她知道，其他人是靠不住的，可她只能如此了。
九月二十三，是顺太妃请高僧讲经的日子，没有人觉得叶冰裳会来，顺太妃和贵太妃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送到将军府的药物。
发生了这种妹妹当众剪坏亲姐姐衣服，毁亲姐姐声誉的这种事，众人都不觉得叶冰裳会出门。叶府到现在也没有传出来对叶夕雾动家法的消息，以将军府那种堪称荒谬的做事风格，基本就说明在这场闹剧中牺牲的是叶冰裳了，叶冰裳没有被再送上山寺，青灯古佛一生，就算最好的结局了，更别说再出府入宫，再搭棚施粥。
可是，顶着无尽或好或坏的考量目光，叶冰裳却依旧出了府，拿着顺太妃的请柬进了宫。
参加顺太妃讲经的不止有诸位高僧，还有许多拜了许多年佛的几家夫人，看着叶冰裳面色苍白，穿得严严实实，依旧在佛前跪的笔直，一脸倔强，一点一不肯示弱的样子，那几位夫人心中五味杂陈。
她们大多是位高权重的大臣的结发妻子或者生身母亲，外表光鲜亮丽，但是，如果她们在府中真的过得好的话，如果她们真的得到夫君爱重，子孙敬爱的话，她们是不会在佛前苦苦祈求这么多年，把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她们经历了半载人生才把生活的苦融入经书，一点一点咽下去，才活得仿佛不再在意那些苦。
而叶冰裳才十四岁，本该如花绽放的时候，本该活泼开朗的时候，却和她们这些经历了半生苦难的人一起，读着百年不变的、艰涩难懂的佛经，把自己短短的人生化作佛经，一口一口咽下去，面不改色，脆弱又倔强。
高僧讲经之后，叶冰裳拿出做好的平安符，交给了顺太妃身边的侍女，她知道几位夫人看她的目光满是遗憾怜惜，但是她静静的等着，却没有人真正上前关心一下她的伤，她的痛。
等了一会儿，叶冰裳也只是像以往一样低眉浅笑，温温柔柔地告退。退出门后，叶冰裳拿了一个荷包给身边引路的小太监，十分温和地吩咐身边他去把另外两个做好的平安符送到柳眉姑姑那里。
叶冰裳每月都入宫听经，早就熟悉了出宫的路，小太监也放心让其自己出宫，美滋滋地拿着平安符去贵太妃的宫里找柳眉姑姑了。
叶冰裳站在火红的枫树下，把手伸进自己高高立起的衣领，摸到脖子上包扎好的伤口，慢慢把手指伸到已经结痂的伤口上，用指甲狠狠划了一下，感觉到刺痛才收手，过了一会儿，叶冰裳感觉到刚刚结痂的伤口变得湿润，才把竖起来的衣领放下来，露出包扎的绷带，若细心看的话可以看到雪白的纱布上隐隐露出血色，似乎是在与火红的枫叶遥相呼应，更衬得树下的人儿脸色苍白。
叶冰裳走得很慢。她的伤远没有到恢复的时候，可是，这个样子才最惹人怜爱不是吗？
澹台烬站在一处路口，静静等着他的小菩萨的到来。这里靠近冷宫，人迹罕至，以前常常有公子王孙在这里打骂澹台烬，因此别人怕撞见冲突，被那些公子王孙记恨，都有意无意的避开这里了。
澹台烬每月都在这里等叶冰裳，有时是站着等，有时是被打倒在地的等，等叶冰裳路过的时候，能拿到一些叶冰裳送他的一些点心，然后跟着她走一段路，到人多的地方，远远地跟着她。
今日看到叶冰裳的时候，他却觉得有些别扭。
为什么别扭呢？
他的小菩萨受伤了。
澹台烬走到叶冰裳身边，相距只有一步远。
原本他想再靠近一点的，想贴近他的小菩萨，就像他十岁时第一次见面叶冰裳抚下他身上的雪那样，像他十五岁时第二次见面叶冰裳抚上他身上的伤那样。
可是，叶冰裳早在他第一次靠近时严词拒绝了他。他记得，他的小菩萨说，那是男女有别，不能靠的太近，也不能让人看到他们靠的近。所以他就离她一步远，那是在无人关注的情况下，男女有别之外，最靠近他的小菩萨的距离。
他看到了叶冰裳受了伤，可他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同情心，也就想不到去扶一下叶冰裳，神色一如第一次等她那样的淡漠，开口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样子：“叶大小姐。”
叶冰裳同他认识了也有几年了，知道他的诡异性格，一如既往地微微点头，回他：“澹台殿下好。”
她想要像以往一样要给澹台烬行礼。
可是，她身上有伤，刚刚在听经的时候已经强撑，现在让她行礼确实做不到了。
叶冰裳有些狼狈地跌倒在地，可还是撑着胳膊不至于让自己摔的很惨，头微微低垂着，透着苍白的脸异常的惹人怜惜，清秀可餐。
“叶大小姐，你怎么样了？”
关心的话在澹台烬嘴里说出来也是奇怪的——他现在学了别人的话，还不会炉火纯青地学别人的语气。
他在思考，是要像盛国皇帝那样把摔倒的美人抱起来，还是要像宫里的公公那样踹一脚那摔倒的挡路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