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望刃

    未等浓重的血色散去，天边却已微微泛白。

    看来是要天亮了。

    朦胧中，隐约能看见城墙上已站着好些严阵以待的兵士。

    他们个个披坚执锐，在光暗交错间坚守不动，似是久远年代的胡杨，屹立挺拔。

    将士们脸上几乎没了任何表情。大概，唯剩的那抹严肃，因已刻进了骨子里才得以留存。

    战斗湮灭了喜悦，也冲淡了悲凉。恐怕除了无尽的战意，他们一无所有了吧。

    如此淡漠，是因为痛苦得太多，也悲伤得太多。

    土地上仍印有斑驳的血迹，在荒凉中愈发清晰。

    这里没有树。

    那类温和宽厚的植物，在这寂寞的荒芜之地可见不到。

    远处传来兽蹄声。

    来了。

    但这次的进攻号角不只有异族嘶哑的吼声，还在其中夹杂着些许金属碰撞之音。

    上官凌云站在墙头，脸上露出思考的神色。

    怎会如此奇怪？

    钟穹沉思片刻，随后望向上官凌云。

    两人的眼神对撞，一触即分，却不约而同地发觉了对方眼里的惊惧。

    难道是……

    不可能！

    “快！加派人手！加强警戒！”

    顾不得再细想，两人慌忙向部下吩咐几句，眉眼里满是焦灼之色。

    他们都想到了那一种可能。

    两人在心中默默祈祷， 希望刚刚所想只是妄自揣测，是他们多虑罢了。

    ……

    民间曾有流言说将有人形异族大举进攻五国，到那时将会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很多人都一笑而过，认为这只不过是某位无聊至极的市井人士杜撰出来恐吓孩童的，从未放在心上。

    唯有五国一些品级稍高的官员知道，这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数百年前，曾有一场席卷全大陆的战争。

    一方是五大国和几大势力，而另一方却只有一个“人”。

    那个被称作“疯神&34;的“人”。

    他已经突破了九阶的桎梏，踏入了从未有人涉足的神阶。不过传说在他晋升之时，曾遭遇天道干涉，最终失去理智，只剩下无尽的疯狂和本能的杀戮。

    疯神曾召唤出成千上万的“血军”，它们的铁蹄几乎踏遍了五国的每一寸土地。不知多少无辜民众在它们无差别的杀戮下命丧九泉，又不知多少家庭啼饥号寒，多少游子再难归家。

    那支军队虽说不是人形异族，但凶悍和嗜血程度更胜于那些愚钝的畜生。

    最后此人被各位九阶联手封印，以玉骨山作镇石，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恐怕如今……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赶来的苏沐很快知晓了事情的大概，心中也是一紧。

    虽然那场惨烈的大战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但那蒙在他们心底的阴影，却如同厚霾一般始终挥之不去。

    终于，一名斥候策马归来，脸上却带着惊慌与无措。

    果然，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将军，这……这次来的不止……不止有异族，还有……一支血色军队。估计最多还有一刻钟就会逼近城墙。”

    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身子不住地颤抖，像是刚刚目睹了极为恐怖的画面。

    “那支军队大约有多少人？”上官凌云声音急切。

    “至少……五万。”

    五万血军，还有未知数量的异族。

    三位将军已经能够想象这场仗的结果了。

    不过，他们是战士。不能退，也不容许自己退。

    因为他们身后，是千千万万不知谁的父亲，谁的妻子，谁的儿郎，谁的姊妹。

    正当三人着急忙慌地穿戴好战甲，刚刚爬下城墙时，却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

    “魏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苏沐转头一看，竟是一名金甲男子。

    他身后的百余名士兵纷纷下马，牵着缰绳缓步前行。

    三位将军当然认识眼前这人。

    神殿长枪军统帅，魏武。

    “殿主让我带人来支援。”

    金甲男子淡淡地回了句，对耳边回荡的莫名声音不甚在意。

    “支援？你们已经知道疯神逃出封印……”钟穹面上一喜。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出言打断了。

    “什么？！”魏武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顿时脸色大变。

    他身后的百余人也都是一脸震惊，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他们身为神殿中人，怎会不知疯神名号？

    视线内已能看见天边的黑线。

    上官凌云没有解释，连忙跨上马背，赶到阵前。

    魏武没能得到答案，急忙追了上去，想问问刚才钟穹那话的真假。

    可已经不用再解释了。

    他，和他身后的骑兵们。

    都已经看到了那从远处袭来的血色军队。

    魏武没有言语，领着身后已有些惊颤的士兵们跟上了上官凌云的脚步。

    苏沐简单地向战士们概述了一下他们将要面对的情况，却诧异地发现竟无一人露出恐惧之色。

    越来越近了。

    “列阵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