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孤帆（一）

    一面锦织的大旗在阁楼前迎风招展。

    上面的“侠”字遒劲有力，仿若渴骥奔泉，彰显着书者的深厚功底。

    这座位于皇京京郊的高大楼阁内常年空无一人。

    也难怪，侠盟的成员只有十来个，还零落地分散在五国各处，想找其中一位都难如登天。

    这里虽然被称为总部，却冷清至极。

    侠盟的成员大都是豪爽阔达的闲散人士，如今盟主公孙傲隐修，由副盟主唐清代其理事。

    而就算这样，它也从未跌下过神坛，还能在江湖上威震四方，足见其实力之强横。

    每一位进入侠盟的成员都将接受一次考核。若考核不通过，即便你武力再高，也休想踏入侠盟一步。

    这也就是它成员甚少的原因所在。

    此考核，即是其人对“侠”的感悟和贯彻。

    侠字何解？

    一人一夹耳。

    要先配称得上人，做得好人，才有了成为“侠”的基础。

    而“夹”，则是指“侠”行走在善恶之间，孑然于黑白之界。

    从不同方面看，“劫富济贫”就有不同的解释。

    地主压榨农民，劫其富而以之济贫，对农民来说当然是件好事。

    但从律法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不折不扣的逾法行为，应该得到惩处。

    而侠，则要把握其度，坚守本心，不为莫须有的道德所缚，也不被无人情的律法所规。

    侠者，就是这类亦善亦恶、亦白亦黑之人的代称。

    一般情况下，侠盟并不会参与江湖争霸。而如果一旦有侠盟之人，频繁出现在众多江湖人士的视野里，那就证明事态已经相当严重了。

    ……

    棋盘上，一颗白子孤军深入，打入黑棋腹地，准备与外围白子配合破空。

    却不想黑棋狠手迭出，想要将觊觎黑空的白子斩尽杀绝。

    不过还好，黑棋虽攻势凌厉，这颗白子韧性却也极强，一番辗转腾挪，几步下来便初具做活的势头。

    恐怕黑棋此番只能无功而返，还得丢失不少领土。

    ……

    启航吧。

    随着船锚收回，木船颤颤巍巍地驶离岸边。

    说实话，今天并非行船的好日子。

    风有些大了。

    所以说有风相助，行船会毫不费力。但也怕这大自然的使者突然变脸，掀起巨浪将小船吞噬。

    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船首，静静望着橙红的天，良久不发一言。

    他看起来很是沧桑，眉间有一道长疤，眼神透着孤寂，身上仿佛有着说不尽的故事。

    “呼啦”一声，船帆兀地扬起。

    这一幕看着有些诡异。

    船上唯他一人，却又好似有人掌着舵，有人顾着帆。

    这一艘不大的木船，在苍茫的海上显得格外孤单。

    临近的夜幕下，它如同无助的孩子，不知该往何处驶去。

    “清清，我……来赴约了。”

    ……

    收拾完战场，天，早已黑透了。

    浓重的夜色将这道用血肉之躯筑起的长城包裹。营中的点点微光几乎喘不过气来，在如水长夜里搏命挣扎，仿佛溺水的人一般，无力地向全世界呼喊求救。

    军中的气氛异常凝重，再也听不到平日里的那些欢声笑语。

    侧耳细听，只能听得细微的风声和烈火噼啪作响之音。

    每个人的神情都少了几分生机，变得古怪僵硬。

    新兵们不再吵吵嚷嚷，戍边军们不时抹着几滴强忍许久才落下的泪水。

    他们都沉默。

    或许昨日，那两千多个鲜活的生命还与这些死里逃生的幸运儿谈笑。

    可是，如今的他们已被禁锢在厚土之下，广阔的天地成了他们的坟墓。

    他们再也站不起来了。

    韩官梓脑中不时闪现今天下午那一战的场景。

    他记得实在太清楚了。

    也正因如此，他所遭受的苦楚也异常清晰。

    嗜血的杀意在他胸中蔓延，似是绝命燃烧的烈火，要将自己与这世界一并毁掉。

    韩官梓从未觉得自己的情绪是如此难以掌控。

    好在他及时咬了下舌尖，立刻清醒过来，没让其他人发现异样。

    ……

    不夜城里望孤帆，北眺边土人未还。

    高天厚土英魂囚，血染江河尸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