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托退
“冯忠,我们寒阁好意邀你合作,你竟如此不识好歹!”黑袍人边逃边喊,语气急促。
他自知敌不过冯忠,身下的马也不如那匹赫赫有名的白羽,于是妄图用言语来拖延时间。
明明冯忠早可以通过九阶特有的短距瞬移,直接一刀将他斩于马下。
可冯忠偏偏不这么做,而是策马紧逼,折磨着黑袍人的心智。
“上次让你们滚就是给阁主一个面子,这次居然又不长记性,真当老子没脾气吗?”冯忠冷笑道,面露嘲讽之色,“既然这么想找死,那我冯忠成全你。”
说着,他凭空掏出一把锃亮的大刀,身下的白羽也兴奋了起来,马蹄如飞,黄沙漫舞。
当时他们正在行军,这名自称寒阁使者的黑袍人突然出现在阵前,说是要代表寒阁再跟冯忠谈谈。
冯忠先是一言不发地拍了拍龙仪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隐秘的眼神。
龙仪心领神会,看也不看趾高气昂的使者,命令士兵们继续行进。
“你……”
黑袍人嘴里才吐出第一个字,他的余光就看到冯忠迅速跨上战马,径直朝他冲了过来。
这可是大陆排行前五的九阶,论谁看到这样的场面腿不得发抖啊?
他的头脑立刻变得无比清醒。狂跳的心脏告诉这具身体的主人已是大事不妙了。
黑袍人慌忙一扬马鞭,随便选了个方向后就开始了他的奔逃之旅。
而后,便有了这一幕。
两人间的距离已不足十丈,黑袍人被追上也是眉睫之事。
“阁主救我!”
他提不起一点反击的心,仰天大吼道。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将黑袍人笼罩,万丈光芒隐去了他的身影。
冯忠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阁主好手段。”冯忠勒马止蹄,神色冷漠,“你能救他一次,可不代表我以后每次都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这次姑且算我卖你一个面子。”
虽然阁主可能并不在场,但冯忠知道,那人一定能听见。
他看了看那匹没了主人的马,冷哼一声后便调转马头,朝着大军行进的方向迅速追去。
……
一把看上去破旧不堪的刀,静静地躺在血迹斑驳的城墙上。
锋刃已经有些卷了,刀身上更是布满血迹和裂痕,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它在清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携着无穷无尽的寒意抵抗孤寂的长夜。
腐烂的味道弥漫在城墙四周,令人作呕的臭气充斥着这片战场。
死寂之地。
死一般的寂静。
战旗未断,尸骨已寒。
今夜月光似水,却如何也洗不去刀上的污血,洗不去满墙的尸骸。
悠悠笛声不知从何处传出,更不知吹笛者何人。
但它就是这般在月下响起。
似一曲哀歌,又似一首颂词。
哀悼人类的弱小,赞颂人性的伟大。
连绵万里,绕梁三日,此曲未央。
哀转凄绝,如泣幽咽;昂扬悲壮,似沐光芒。
繁星几许云遮,孤月何残雾隐。
曲终人散终不悔,若越雷池踏我尸。以死鉴鸿志,孤魂安于此。
镇魂曲,告慰灵魂,弥散怨念,使厉鬼不作,幽魂归地。
太累了。
那就放下刀吧。
……
韩官梓一个人靠在树上,抬头看着那被薄雾微微遮住的一轮明月,许久不言语。
他任由那被晚风流连过的绿叶抚摸着他的面庞,眼中带着少年独有的坚毅和那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忧伤。
今天,是他的生辰。
他十九岁了。
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过这索然无味的生辰。
往日,他有哥哥陪着,有镇长陪着,有仇万梁陪着。
可如今,身旁再无一个亲人。
仇恨,与思念一同在他心中交杂。那股令人胆寒的杀气几乎凝为了实质。
他思考着。
这个世界为何如此无情?
命运为何总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忽然,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头一看。
是图宏。
“韩兄,这是咋了?”图宏十分认真地问道。
韩官梓着实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发现他。
“我没事,图兄……”
“不,你有事。”林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们几个聊天时就发现你不见了,还以为你去赏月了。没想到,一个人在这月下忧郁呢。”
林肃和沈临玉慢慢向两人走来,脸上都带着笑意。
“……”韩官梓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什么心事就和我们说说呗,憋在心里对自己不好啊。”沈临玉从腰包里摸出一颗糖,塞进韩官梓手中。
“谢谢……”
韩官梓眼眶有些湿润。
他忽然觉得,消失了几个月的亲情仿佛又回到了心底。
先是敛,再是林肃他们,都给了他别样的温暖。
尽管他们并未相处多久。
孤独并未如影随形,而是被他们击溃了。
当孤独的复仇者提上沾满鲜血的剑,他的影子在月下是那样单薄。
他孤身一人前往暴君的城堡,身边空无一物,惟有寂寞环绕。
月光忽地冲破云雾,将他照亮。
原来他并不是一个人,一直以来都不是。
有阳光映着他,月光伴着他,锈剑护着他;有清风鼓舞他,溪流激励他,星辰指引他。
一人难成团,英雄不独行。
韩官梓在树下笑了。
他的心中已了然。
……
黑托,白退。
你进,我退。
以柔化刚,是太极的精髓。
小小棋子,亦蕴含三千大道,兵家百书,经世哲理。
这便是围棋。
哦,对了。
这也是围棋。
天下苍生,皆入此局。
以人为子,落棋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