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明

    一声鸟啼，打破了山野间的宁静。

    两名衣袂飘飘的老者正坐在亭中手谈。黑白两色棋子，在棋盘上纵横交织。

    落子声清晰可闻。二老面若仙人，沉静自若。

    许久，黑衣老者突然笑道：“岳兄，你说仇万梁那小子做得如何？”他的声音雄浑有力，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唉，云兄，何必问我呢？”白衣老者揉了揉太阳穴，笑着回道。

    空气再度安静了下来。很长时间，两人都未再言语。

    微风轻动扶柳腰，白水绕，绿丝绦；红日初升照古道，青衣飘，蓝旗摇。

    ……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数道锁链猛然炸开。

    一道身影逃逸而出，刹那间消失于天际。

    ……

    云宁镇，一个西南地区的小镇，正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因为仇万梁的死。

    “怎么可能？！小梁一直忠心为国，一心庇护天下，何罪之有？！”一位头发半白，眼含热泪的老人朝前来传讯的使者吼道。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像是气极了。

    ……

    仇万梁在云宁镇出生，十九岁初考不中，二十六岁再考摘得魁首，是为全大杭状元，二十九岁赴京任职吏部侍郎，仅仅三十一岁就官至丞相。

    在职期间，他多次慰问难民，下拨银两，开仓赈灾，深得百姓爱戴。

    可如今，仇万梁却被秦烈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这是令人万万不敢相信的。

    ……

    “一定是秦烈这个昏君！”一名耄耋老者的悲愤之声铿锵有力，“他肯定是看小梁声望与日俱增，怕坐不稳他那狗屁王座，才胡乱给小梁安了个罪名。”

    “仇叔叔死了？！你再说一遍？！”十八九岁的少年扯住使者的衣领，难以置信地朝他吼道。他双目通红，似乎已经陷入了无尽的暴怒。

    使者默不作声，心中也有一股悲伤蔓延。

    仇万梁是个如何的人，全大杭的百姓都有目共睹。

    “好了，梓儿。不可对使者无礼。”坐在主座的老者对少年摇摇头，眼神中透出一股莫名的悲哀。

    听见老人的话，少年渐渐冷静了下来，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眼神却越发凌厉。

    少年名为韩官梓，有两个已经战死沙场的哥哥。

    他们三人原本是孤儿，靠着吃百家饭勉强活了下来。仇万梁在一次回乡探亲时遇到讨饭的三人，看他们可怜，便拜托镇长照顾他们。

    也是因为没有子嗣，仇万梁把他们都看作自己的亲生骨肉，不仅时常回来陪他们玩耍，教他们练武，还常常带给他们一些乡下难见的珍宝。镇长的屋子太小，无法供三人居住，他便自己花费银两差人修了一座崭新的屋子。

    在三人眼中，仇万梁是比父亲更像父亲的人。

    可现在，韩官梓没有了哥哥，也没有了那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

    他只剩下了自己。

    ……

    打发走了来传死讯的使者，韩官梓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对老镇长说道：“镇长，我明天出趟远门，待小子回来再孝敬您。”

    他的声音中满是怒意，却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镇长思虑良久，百般话语化作一声叹息。

    “唉，去吧……路上小心点……”

    他明白韩官梓心中的仇恨。这个世界已经带给了他太多的苦难，太多的不公。

    也罢，随他去吧。

    ……

    次日清晨。

    当云宁镇众人都还在梦乡时，韩官梓背上行囊，提上长剑，在一片静默中走出了小镇。老镇长站在窗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流下几滴浊泪。

    他告别了青瓦白砖，也告别了绿水蓝天，告别了他的家，他的故乡。

    他向远方走去，准备向他所认为的不公与罪恶挥出那撼天一剑。

    一子落，万棋生。

    变了，又好似没变。

    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