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惊蛰(下)
“他去哪里了?”我愣了愣反拽着弟弟的衣服领子问道,他被我揪得微微翻了翻白眼:“傻逼,先放开我。”
“大戏呢?”我放开弟弟,转头问小纸人,小纸人站起身体看看周围,说应该在前面的第三排座位处。
我首先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大戏在前面第三排的座位处,但我还是从座位上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往前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戏这会儿正双手背在身后,低头打量着一个叔叔的手机。
我尽量脚步放轻,弯下腰快速窜过去看见那个叔叔正闭着双眼在睡觉,他戴着个耳机,手机里应该是在播放什么东西,我看着大戏的神情,心里猜到了七八分。
有可能是关于戏曲之类的东西,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敏感。我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我之后弯下腰又把大戏带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大戏站在那里往前走了一少步,又瞟了眼那个手机。
小纸人见状爬上桌子,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说大戏很好奇为什么那个盒子里能传出他熟悉的声音。
我一时语塞,意识到大戏好像也没有说话。但又一想他们毕竟同为文化,同类的这点心思还是能知道的一一起码心有灵犀还是有的。
我思索了会儿,开始学着小纸人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给大戏科普起了什么是手机。他有些茫然地盯着我,然后又将目光放到了那部手机上,我真怕他趁那个叔叔不注意直接给他手机劫走了。
“没事儿,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待着。”我小声的说了遍废话,大戏听进去了,但他还是对这里有些警惕,毕竟他没有来过这里。当初我还是硬推着他,才把他推到车厢里来的。不然他就站在车站那里不动了,我真怕他重演第一次过马路被车撞飞的情景。
“他可能对那东西没什么见解。”弟弟说着开始从桌子上拿起面包啃起来,他看起来已经对几分钟前我拽他衣服领子没啥怨念了,不过大戏在观察那手机观察了几秒之后好像也观察不下去了,他看起来现在有点不太舒服。
“他怎么了?”我知道问大戏本人是没有用的,只能贴在小纸人身边问它,顺便把手机从衣服兜里掏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小纸人瞪着前面看了会儿,然后突然“呲溜”一下钻到我背后去了。我一惊,赶紧把它又掏了出来,是真生怕把它压扁,大戏也在原地蹲了下来,双手抱在膝盖上,比原来小了一圈。
“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东西。”小纸人神色警惕的指了指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我回瞪着那个手机,把它拿起来看了看,关掉又打开,打开又关掉,也不知道它危险在哪里。
“怎么了?你这手机上装定时炸弹了?”弟弟凑过来调侃道,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我遵纪守法好公民是不会干出那种事情的。
再加上如果这手机能装定时炸弹,那我还能徒步登上外太空呢。
“你就说你装了没吧?”
“先别说话,让我好好研究一下。”
说着我打开手机开始翻起里面的程序,小纸人就趴在我的手腕处盯着我的手机屏幕,时不时看一眼大戏。
大戏还是没有反应,我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起来,当我点开相册的那一刻,小纸人“呲溜”一下又钻到我背后去了,我又把它重新拽了出来,大戏这次离我远了些,我看着这个情况,心里也跟着慌张起来。
“怎么了?你相册里进病毒了?”弟弟问我道,他也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不过这会儿大戏好像缓过来了,他从地上站起身体跟着小纸人瞅起了我的手机屏幕。
“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啊。”我一头雾水,继续往下翻着照片,顺便还得再避一下弟弟的目光。以防那家伙看到我哪张照片又要开始他的长篇大论,尖叫扭曲,或者向妈妈告没用的状了。
当我翻到两个月前截的三张图片时小纸人立马从我手腕上跌了下去,我看它反应这么大就知道事情不简单,点开那图片仔细看了看,心里顿时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那三张图片是我之前百度上意外截的,分别是三个地区不同的人骂京剧的言论。蛮难听的,我当时觉得三个傻叉挺有趣就截下来顺便吐槽了一下。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大戏会难受了。”弟弟小声喃喃道,他抢过我的手机放大那三张图片看了起来。我也一时间不好说什么,而是把小纸人先从地上捡了起来,他看起来和大戏之前一样难受,我顿时就明白他们现在的感觉和情绪应该是相通的了,虽说每个文化都不一样,但这种情况还是挺罕见的。
他们现在好像只能依靠对方的情绪和传承能力走下去。
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突然就发现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一点非常具有致命性的错误。
恩乡故,一个连林有惜永远都走不出去的地方,像小纸人和大戏他们这种类似于文化的东西,之前会不会在那里困的时间更久?
可是恩乡故原本的设定中,明明是一个很温馨并且存在了很多人思念的地方……
我一愣,好像明白了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弟弟已经要破口大骂了,我赶紧打掉他冲我手机比中指的右手,又示意他小点声骂。
“你在高铁上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是我能控制自己情绪的错吗?”弟弟看起来是气愤到了极点,我趁机看了眼大戏,发现他现在脸色不是很好,但起码可以正眼看向我的手机了,这一看就知道他之前已经对这种言论习以为常,但是并不能说第一眼看见这种言论就能表现的特别淡定。
大戏盯着我手机屏幕看了会儿,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袋零食认真研究了起来,看似应该是在转移注意力。因为到了下午,周围的人大部分都在睡觉,我便没有管他。
“他没事的。”小纸人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在我的旁边再次坐了下去:“这还不算最糟糕的。”
“那什么是最糟糕的?”我下意识问出声,小纸人晃了晃身体,转头看着我,它说它也不知道,但不知为何,好像每天都过得很痛苦,可有时候又会有发自内心的快乐,各种奇怪复杂的情绪堆积在一块也很难处理。
但它和大戏,织娘他们统一都会选择更多的快乐和放松去体会。
“说句实话那样真的会让我们很舒服,我们都很喜欢,好像有人一直在热爱我们。”
小纸说着说着就安静了下来,它抬起头,注视着窗外:“其实真的很奇怪,我们有时在,有时并不在。”说着,它还指了指大戏:“严重一些的,他一个月起码能无缘无故消失十几次。”
“还有织娘,她有时候走在大街上就凭空不见了,然后一连好几周都见不到她,很痛苦的感受。”
“……”
“真的想知道在人们的眼里,我们到底是什么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