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惊蛰(中)
“你就这样答应了?”弟弟看着我,好像刚刚发生了一件让他非常难以置信的事情,我有些不理解,但仔细一想来,当时他是剧烈反对要回来的,他不理解也正常。
“她答应是好事。”毛毛虫看着小纸人说道。听它的意思,是真好事,不然也不会高兴的往我这里挪,边挪边絮絮叨叨地说先让我把它拿起来。
“好事是好事。”弟弟又坐回了木地板上,他看起来是松了口气,但一直在执着于一个问题。
“你要去那里首先得问问妈妈的意见吧,况且现在还没有完全放假呢?”我看了眼弟弟猜测道,他摆了摆手,说这个他会处理。
我把毛毛虫从地上捡了起来,也不知道弟弟该怎么处理。至于大戏和小纸人,我还在想他俩的最终去处。
大戏很早就走出了书房,他看起来对这里没有什么兴趣,又或者不太喜欢那只毛毛虫,我张望了会儿四周,感觉这里也没有弟弟要找的东西,于是走出房间在隔壁卧室里发现了大戏。
他正坐在地上双手翻着什么东西,脚旁边堆放了好几张画,旁边的柜子则被打开了一个90度的角。
我愣了愣,心里惊呼一声,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几张画上。
“你怎么在这里?刚刚奶奶打电话来了。”弟弟从门口探进来了半个头,一眼看见大戏手里拿着的毛笔画,立刻一声惊呼,往前面一个滑跪就来到了大戏旁边。
“你怎么找到的?”弟弟激动的问大戏,大戏抬头看他,将手里的画递了出去。
“你看这画的什么?”弟弟问我,我细细打量着上面,发现那不就是还没有消息的两只鸳鸯吗?
“鸳鸯?”弟弟看起来有些惊讶,但并不是完全惊讶,他把剩下的画从柜子里掏出来都叠在一块,然后抱进怀里就跑了出去,我想去追他,但我手上的那只毛毛虫却不乐意了:“你们一直在讨论这个画,那我怎么办?”
小纸人从房间门口一摇一摆的想跑了进来,以它这体型其实能跑过来也不容易,它站定在我的脚边,看着那只毛毛虫:“你先老实点吧。”
“你什么意思?要不是我这次倒霉的要跟你们一起走,谁还想在这里多留?”好不容易老实下来的毛毛虫现在又开始蠕动起来,我被它这一语气给吓到了:什么叫它要跟我们一起走?
“就你?”
弟弟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你还想要跟我们一起走?”
“你在质疑我吗?”毛毛虫现在看起来脾气不是太好,我尽量没有听它说话,反倒弟弟过来提醒我:“一周以后放假了,你提前收拾一下。”
“为什么?”我拿起桌子上塑料杯子的手一顿。
“我们要去北京了。”
“啊?”我手一松,装那只毛毛虫的塑料杯子立刻掉到了地上,来不及听那只毛毛虫是怎么骂骂咧咧的从塑料杯子里滚出来,我此时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盯着弟弟看:“真的假的?”
“真的。”
“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弟弟嫌弃的往我旁边挪了挪,然后继续将头靠在了窗户上。
我也一脸茫然的盯着窗外看,今天是我问他这个问题的第无数遍,直到坐上高铁我都有点不太确定。
以往放假我们从来没有第一时间去过北京,因为弟弟还想去更多的地方看看,现在他这么急,我倒是有些好奇弟弟是如何说服妈妈那一众人的,而且还这么早就把票买上了。
“妈妈答应的痛快吧。”我小声地自言自语起来,坐在我对面的妈妈听到声音朝我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你叫我吗?”
“没有啊。”我赶忙否定道,站在最边上的大戏不确定的转头看了我一眼。
他从我家出来以后,就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了。
很奇怪,他在我家里妈妈他们都可以看见他,且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情。大戏出来别人就看不见他了,这点倒是在买车票上提供了一些便利,不然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应该会直接瞬移去北京的。
至于小纸人,它不动不说话的时候就跟一片纸剪的东西没什么两样,所以它出行就更方便了。
还有那只毛毛虫,它在我们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就爬走了,说什么它有更好的办法比我们先一步到达北京,我觉得它应该会瞬移过去。
“你想吃东西吗?”妈妈问我道,我没有说我想吃的话,而是在想去北京应该又可以见到爷爷和大姑他们了,毕竟大姑在北京工作,去那里旅游玩什么的就方便多了。
“你看昂。”这时奶奶从我的对面探过身体:“这是我今天早上从树下捡的。”
我一脸疑惑的望过去,发现居然是一片叶子,顿时就被惊到了:这大冬天的居然还有没枯掉的叶子???
“是不是很神奇?”奶奶问道,我点点头,接过叶子发现这叶子还蛮厚的,捏起来有些手感,戳开的话就会有一股粘液从那里面流出来,这就不好看了,因为这粘液看起来挺恶心的。
“咦,你从哪搞来的这玩意儿?”
弟弟终于舍得把他那昂贵的脑袋从玻璃上抬起来了,我看都不看他一眼,将那片叶子放低了些,因为它散发的恶臭是真不适合在桌子上面多留的。
“你从哪里弄来的?”弟弟盯着那片叶子看了好久好久后终于问出声道。我以为他是碰到什么眼熟的东西了,但看看这片叶子,又看看他的脸色,我倒感觉也不像他的反应那般有多大。
“这不是我弄来的,是奶奶捡的。”我回答弟弟道,感觉再不回答他下一秒就要爆发了。
弟弟“哦”了声,称旁边的人们都不注意,一把抢走了我手里的叶子,我真的是想冲他那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来一巴掌,但想来想去把手又放了下去。转头看见大戏正拿着桌子上的面包看,我吓得赶紧把他手里的面包拍掉了,只要是被旁边的人瞟上一眼,发现面包在空中飞,那不当场吓昏。
“看来他对这个还是有一定好奇心的。”弟弟嘀咕道,他早就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了,但是之前一直没有说,我也不想听他说,而是又把他手里的叶子悄悄夺了回去。
小纸人俯下身看了一眼:“这东西你还是少碰。”
“为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我问它道,小纸人看了看,然后摇头说不确定。但它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至于在哪里见过,它觉得应该是在恩乡故里,不过这话一出我弟他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你怎么了?”我看看弟弟,弟弟却说小纸人在胡说八道,这东西看着并不像恩乡故里的。
眼看弟弟就要和小纸人来一场争论了,奶奶赶紧让他俩别吵了,刚想插一嘴的我便不再说话。
“它说的有理有据吗?”弟弟虽然噤了声,但也只不过安静了几秒钟又贱不兮兮的转过头来问我问题。
我沉思了会儿,放下手里正在吃的苹果回答他道:“你觉得它说的有理有据吗?”
“我要是觉得它说的有理有据,还至于来问你吗?”
“那你都这么说了,你还来问我?”我反问他道,这种事情从我的语气来讲他应该也是得听出我对这种问题是很烦的,但是他就要好死不死的硬往我最烦的时候上乱蹦哒。
“可是它为什么会知道是在恩乡故里呢?你不觉得这叶子有点眼熟吗?”弟弟使劲戳了戳我,我有些不耐烦,把手里的苹果往桌子上一放,摆过脸去。正准备闭上眼睛,他又戳了戳我:“我在跟你说呢,这叶子很眼熟,你知道吗?它像是叶莲子,但又不完全像因为叶莲子。叶莲子不像它那么一戳开,就会有绿色粘液流出来。”
我听他这么一说,来了点兴趣。
并非意思弟弟说的话不对,而是我刚开始看那叶子时候也觉得像叶莲子,但之前一直不确定。
说白了,恩乡故那种地方,如果有可能像大戏小纸人因为来到了这里,就把那里的东西带出来我觉得是不太可能的。但既然这叶莲子来了,那它肯定就会跟我们这次的行程有所关联。
可是吧,但是吧,这关联我现在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也不能因为这叶莲子的出现就认定它能带来什么突发的改变,毕竟从本质上来看这叶莲子一不阻挡我们的行程,二没有马上毒死我和弟弟,那它没啥威胁性,还是扔了吧。
我观察了一番四周,从前面的椅背处拿了个垃圾袋,然后把这叶莲子丢到了里面,再往里面塞了几团刚刚擦嘴的纸,把那不是叶莲子的叶莲子给它压的严严实实。
弟弟一看就要发飙,旁边的妈妈赶紧碰了碰他示意他别像只猴子一样动来动去的,真怕他下一秒就窜到车厢上去了。
“不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扔在那个里面,你觉得合适吗?你看着合适吗?”弟弟压低声音问我道,但他显然很生气,悄悄掐了我一把,我也不甘示弱的踢了他一脚,不过好在动静不是很大,但小纸人还是从我和弟弟的中间站了起来。
“先等一下,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小纸人这么说着,证明它确实是看见了什么,毕竟现在大戏都不再观察车厢,而是蹲下身体,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探头到方桌下面去了。
“他在干什么?”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看那里。”小纸人指着奶奶脚边的位置说道。它的声音不大,可我和弟弟都听到了,也不知道妈妈听到没,不过发现她戴着耳机我也就放心了,于是跟着弯下身子也看向了那块地方,发现那里好像有几行字。哦,这几行字差不多就跟我和弟弟在恩乡故里时受到的指示那样,不过这次的指示有点特别,只有字,没有画。
“去,看看这地说了什么?”弟弟使唤我道,我没有理会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块地方,看了好久才勉强把那几句话都通顺:“算子准一日,与林甫扬去探望老友,可见却无人,半路遇友之子方友华,算子准心中大喜,忙上前询问,问起才知方顾已无消息,方友华不知,算子准心中起疑,可方友华已回礼而去。”
“嘶……”
“这是个很奇妙的故事。”我最后只能用这九个字来给弟弟形容,弟弟瞪着我看了半晌:“你有病啊。”
他一把推开我,自己低头去看,头抬起来的时候有些迷茫,但已经开始掰手指有模有样的跟我讲起他的脑回路了。
“首先得理一下算子准,林甫扬和方友华他们三个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没有,算子准和林甫扬应该认识。”
“那林甫扬应该和方友华认识。等等,算子准也和方友华认识吗?他们见过吗?”弟弟解释到一半,终究是解释不动了,我也没打算按他的脑回路想下去:“当然没见过。原著算子准给林有惜算命的时候,方友华还在离恩乡故几千公里外的萍阳城呢。方友华对算子准最多的认识应该是听林有惜说过,以及他的尸体。”
弟弟这下应该也是理清了,不过按照刚刚的地上写的,显然他们三个之间都是认识的。也就是说这跟原著剧情不一样,或者说直接偏离主线的故事,只有一种可能:它不是旧版原著,它是新版恩乡故。
“这么说的话,我的意思是按之前的援原著路线走,方友华他爹失踪的事情也是和……哦不对,算子准他们也是知道的,但是新版剧情方友华他爹早早就回去了啊,那这剧情是从哪窜出来的?奶奶临时改的吗?还是瞎编的。”弟弟瞪着我看,我也回瞪着他,我俩四目相瞪。最后他仿佛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指着我,又指着小纸人,支支吾吾了半天:“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如果我们从那里回来,对那里的设定没什么改变的话,那万一对剧情有了改变呢?我的意思是它不管是跟原来的原著有关系,还是跟现在的新恩乡故有关系,它们之间都是没有任何关联的,问题是始终都出在我和你身上。”
“意识到了啊。”小纸人听完弟弟的话感叹了一句,再次靠回了我旁边的椅背上,它看起来有些生无可恋。
我嘴里则有些发苦,随手捋了把刘海从桌子上拿起那半个没吃完的苹果,刚咬了一口,就感觉身边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差点没给我吓死。
“大戏呢?”
大戏呢???
我那么大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