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昭雪
总有些人总有些事，要比落日黄昏更加璀璨绚烂。少年在操场上拉出的两道瘦长身影看起来是如此相匹，只是当事人却无暇顾及眼下的景色。桑清越只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哽住了一般，有些发涩。
他下意识向后退一步，“我……”
余凛依旧只是那样看着他，不闪不避，目光坦坦荡荡。
在桑清越人生的前几十年，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还有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的感情。
“我……”桑清越只觉手指有些发麻，他一向都很淡定的，可眼下心脏却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本应拒绝的堵在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桑清越，”余凛看着少年白皙的脸庞，神色依旧，“我知道，刚才的那番话对你来说有些突然，可我……却已经在心底酝酿了好久。所以，先别着急拒绝我，好吗？”
人们常说，先动心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输了。可余凛才不管这些，但他也的确将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了对方手里。答应，又或拒绝，答案的分晓仅在一念之间。
“抱歉，我……”平日里做题清晰的思路仿佛在这一刻卡壳，他只是继续说下去，“……我暂时，还没有想过这些。”
那些真诚且剖露心迹的话语不加掩饰的展现在他面前时，桑清越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逃。
想要逃走，逃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然后用霜雪，又或是泥垢，将自己埋葬。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两只素白的双手被攥得很紧。在说出这番话后，心里的担子并没有预想之中的被放下，反而更重了。
“你这算是……拒绝吗？”
余凛微微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人，那是一个十分虔诚的姿势。他明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难过，但桑清越就是感觉他不开心，就好像某种……大狗狗，心心念念期盼了许久的东西却没有得到一样。
“我不着急听到你的回答，一周也好一个月也罢，你再考虑一下……好吗？就当是…因为我。”
你再考虑一下，好吗？
在外人看来，余凛不喜说话，不爱社交，喜欢插兜，喜欢俯视别人。可在桑清越这里，他却才是那个话最多的，说话也总是向他微微倾身，作出一副聆听状。表情很酷，说话……很令人难以招架。
良久之后，桑清越转身准备离开，他走几步之后又停下了，侧脸对着身后的人道：“一会儿天就要黑了，回家吧。”
余凛的身形一顿，片刻后又释然了，“嗯。”
他刚刚说的话，桑清越没回答好也没说不好，但默认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声的回答，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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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学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在这期间，桑清越每周末总是会去学校上课，为学校的联赛做准备。而在这星期，这个万众筹备的时刻终于到来。
在这之前，班主任就嘱托学生准备好常用的物品以及学生卡和各种参赛证件。周三一早，几辆超长大巴车整整齐齐地驶入校园，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高二一班内，李檀香刚对着手上的名单念完几个名字，随后便道：“请念到名字的以上同学跟我到门外集合。孟思邈，你先去台上看着，今天上午我不在，我看谁不认真听其他老师讲课，回来后罚他抄最近新学的课文。”
桑清越依言准备从位置上往外走，后排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声音，“小桑。”
桑清越回头，是宋炎悄咪咪的在给他加油打气，“今年我们s中的荣光就靠你们了，加油！”
桑清越回之一笑。
在他身旁，一个同样很轻，但更为低沉的声音刺入耳膜。
余凛对他说：“加油。”
这次联赛，余凛并不在候选名单上，但据李檀香所说，下一年高三举办应该会有余凛。
余凛十分自然又不逾矩的对他说“加油”，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之间依旧只是朋友关系。
可桑清越知道，他只是在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一个足以让自己仔细考虑的时间。
但其实从他犹豫的那一刻起，有些答案就已经注定了。只待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在心底生根发芽，旺盛生长。
操场上，所有同学排成一排，在老师的带领下上车，桑清越在上车的间隙被窗外的阳光晃了一下眼，他随后找了个位置坐下，与旁边的人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好巧。”
桑清越点头致意。
与他说话的是班里的同班同学，名叫项宁，是一个beta。他平时在班级里存在感不强，但学习成绩不容小觑，也是上次除桑清越与余凛之外的另外一个市前一百。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c中，与s中一样，两座学校都坐落在市中心，只不过一个靠近城南一个靠近城北，但不消40分钟还是到达了目的地。
到站下车，在老师的引领下进入学校，随后便要去找考场做次。上午考听力与笔试，下午则是在操场上比单人与双人赛，答题快、分数高的那一组获胜。
考场内已经来了不少人，桑清越与项宁一起走进考场，桑清越的位置在第二排第三座，他顺着过道走过去坐下，教室里很安静，他却听到了一个很轻的声音在喊他。
“桑清越——”
桑清越循声回头。
斜后方的男生见他果然是自己心中在想的那个人，忍不住笑了，“桑清越？还真是你啊，从你刚刚进门时我就觉得有点像。”
桑清越也有些讶异，“……韩苏木？”
“是我。”韩苏木说。
他是桑清越高一时在陶西城的同桌，只不过后来韩苏木随父母搬迁到了如林港，没想到之后兜来转去，两人居然又碰见了。
“你之前高一发生的那些事……我后来都听说了，现在看来你过的还不错，我这个曾经作为同桌的人也就放心了……”韩苏木本还欲继续说下去，可远远瞧见监考老师已经来了，也只好道：“有什么事情我们考完再聊。”
熟悉的铃声打响，之后便是发考卷、答题，一上午的时间便在这样的过程中缓慢流淌。而当晨时不太明媚的阳光转变成正午下的正阳，监考老师的一声“收卷”，上午的一切便都结束了。
“我转学后听之前同学们说，你后来就转学了…具体去了哪里不知道，我后来一想也是，你在当时就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别人能知道才是奇怪呢。”收卷允许自由活动后韩苏木便继续接着之前没聊完的话题说了下去，两人一起从走廊往外面走，很快就来到了楼下
韩苏木说起来便有些忿忿不平，“……朴辛楠那个人渣，亏他还逍遥了这么长日子，都怪我当时转学的太早，不然一定要帮你出了这口恶气……不过他眼下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听到许久不曾提的名字，桑清越的眼眸间有一瞬的波动，但很快消失不见。他好像已经从当时的情景中走了出来，已经不会再因为这点小事而难过了。
“都过去了。”桑清越轻轻地说。
“是，都过去了，”韩苏木笑：“我们都要往前看。”
“下午的比赛最看重的应该是应场反应能力与即兴发挥，唉……这一向是我的弱项，只要不拿倒数第一我就别无所求了。”
“相信自己，”桑清越向来不怎么会开导别人，但鼓气两句还是会的，“你一定可以。”
“先不说这个了，影响心情。我们聊点其他的吧……哎对了，你知道最近在c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情吗？”
桑清越略带疑问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韩苏木娓娓道来：“听说是去年数学联赛的时候，一个老师包庇自己班的学生作弊，事后还没有被查出来。可在今年不知怎么的，有人直接将这件事捅到了教育局，且还拿出了证据，事后老师被停职，听说学生也受到了相当大的处罚。唉……若我说，这也算是罪有应得吧。只是有些替去年那个与作弊学生分到一起比赛的同学感到不值，他明明可以拿到很好的名次的……”
从韩苏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桑清越心中就是一个激灵，数学联赛、老师包庇学生作弊、原本能拿到很好名次的人……
桑清越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探究，“韩苏木，你知道当时比赛的……是哪两个学校的同学吗？”
韩苏木答：“哦，你应该也知道的，肯定是c中与s中了，历年来都是这两个学校比。”
桑清越还记得上学期期末考试前，他与其他几人在操场上遇见，当时也谈到了关于联赛的事情。当时的宋炎说，余凛高一时曾参加过一场联赛，可因敌方作弊错失前三，最后的结果也不了了之。
而韩苏木刚才说的这些话，无疑都在指向一个人——
余凛。
桑清越心中突然一片清明，原来这世间真的会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他向韩苏木礼貌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韩苏木连忙摆手，“哎哎哎你突然搞这些做什么，我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八卦分享给你而已，你这样……倒弄得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桑清越没多作解释，只是眯眼遥望着今天的日光，片刻后又移开眼睛，眸中一片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