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告白
第二天是周六,学校不上课,由于昨天他们几个同学聚在一起玩到很晚,所以今天桑清越起的时间也比平时稍微晚了些。
桑清越起来之后没有立刻出门,而是静下心来在床头背了几个新单词,等彻底清醒之后才准备下楼。
他在下来时提前向楼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他很熟悉但现在还不想见到的人,所以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桑清越?”他在下到最后一个台阶时,面前突然笼罩下一道阴影,那道声音放的很轻,在喊他。
桑清越在台阶上站定,抬头看向来人,他“嗯”了一声,“早上好,你怎么在这站着?”
两人刚刚同样欲言又止,此刻才渐渐缓和过来。没有人去提昨晚发生的任何事情,但越是这样,反而越是不正常的,就越是显得欲盖弥彰。
余凛这才将手中提着的东西展示出来,“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喜欢小吃街的那家基围虾粥,上学这么多天都没机会再去那一家,而平时那里人又多,我只好今早去了。”
桑清越是迟钝,但他又不傻,特别是经历了昨天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之后。哪有人一大清早,只是因为他曾经说过喜欢,就大清早跑这么远去的呢。
“快过来吧,不然一会儿又要凉了。”余凛将餐盒放好,然后喊他。
桑清越在位置上坐下,接过勺子后向他道谢,之后便再无言语交流。
有些事情只是他不去想,也不愿往那方面想,但并不代表他可以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在经过昨晚的事情后,他发现事情走向有些不受控制了。
桑清越有些怀疑……余凛喜欢他。
或许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有这种感觉了。并非他自恋,只是有些疑问在心中盘旋许久,却始终不明缘由,不知原因。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而与这一切有关联与他有牵扯羁绊的,只有余凛。
下午的时候宋炎来找余凛他们玩,桑清越去开门,一盆巨大的绿叶盆栽便直接怼到了他面前,宋炎在盆栽后笑道:“早上好啊小桑,我又来叨扰了。”
“不叨扰,快进来吧,”桑清越去帮忙搬那个巨大的花盆,“你这是……?”
宋炎“啊”了一声,“这是我小姑给怜怜买礼物的时候顺便给我捎来的,可我不会养,又不好拂了小姑的心意。看它又这么大,肯定也不是很好养,就想着…之前好像听余凛说过,你很会养植物什么的,便想着送你了,啊你不要有负担什么的,就当是我送你的,养坏了也没关系。”
像这种事情,桑清越拒绝了反倒是不合时宜了。他点头道:“……我可以试一下,让它活的时间尽可能长一些。”
宋炎笑道:“那它以后可就要麻烦你了。”
“余凛呢?我有几道题还想教他一下。”
“怎么?”余凛从两人身后出现,站定时与桑清越靠得极近。有那么一瞬间,桑清越甚至感觉他想将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就像昨晚那样,可最终他并没有这样做。
余凛好像刚从庭院里回来,手上还拿着两根螺丝钉,“你怎么来了?”
宋炎委屈,“余凛你这是什么话啊,是不是不欢迎我,好!我走,我走行了吧。”他作势就要走。
余凛两手插兜,丝毫不为所动。
宋炎演不下去了,忙去找救兵,“小桑你看他,哪有朋友刚来就让人走的嘛!”
余凛挑眉反问,“我还能不知道你?不请自来,自己不想走的话恐怕赶也赶不走吧。”
宋炎嘻笑,“您还真说对了,我今天就是赖在这儿不走了。”
宋炎:“你刚去外面干嘛了?”
余凛将手中没用到的螺丝钉放进一个黑色盒子里,说:“家里的植物有些多了,前几天我买了一个花架,但需要自己安装。这不,刚刚才刚装好。”
余凛家后方有一个玻璃门,玻璃门的旁边有一段空间,如果用来放花架的话应该会刚刚好,而且还有屋檐,平日里不管风吹日晒,花草也能安然无恙。
宋炎指着自己带来的那个大叶子,还:“那还真是巧了,我为你的大家庭里又贡献了一员,喏,今天刚带来的。”
“不过话说,余凛你最近的生活品位真是变化越来越大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扎过我屁股的那棵仙人掌当时可是被你养的要死要活的,如今……哼哼哼,家里可真是一片春意盎然啊。”
“与我无关。”余凛说。
宋炎疑惑的“嗯”了一声,眼见着余凛说完话将目光悄无声息的移向了桑清越,终于明白过来。
“啊我就说嘛,肯定与你无关,都是我们桑清越的功劳!”
几人一上午的时间都在家里做作业,时间也很快过去。桑清越下午要去学校上一节两小时的课,放学后又被宋炎告知说,要一起去小公园旁的篮球场打球。
所以他放学后没敢耽搁,耳中塞着耳机,放的是今天的听力题,带着老师发的英语试题就慌忙往校门口走。
已经立春许久,之前那些很厚的内衫早已穿不到了,桑清越今天穿了一件很薄的暗蓝色卫衣,外搭学校校服。内衬的颜色显得人很白,很有一种特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涩气息。
凛冽寒冷的风不知从何时换了副容貌,变得逐渐柔和了起来,吹拂到脸上不冷不凉不刺骨,甚至有种温柔的感觉。
桑清越随着人群走出校门,耳机里的女声依旧在朗读英语单词,他为了听清晰将声音放的很大,以至于没有听到有人在喊他。
直到一双手轻轻拍打在他肩上。
桑清越侧望时看清了来人,他摘下耳机,问余凛。
“你怎么在这儿?”
余凛刚才应该离他有一段距离,估计是喊了几声他没听见,便一路小跑过来的,此刻声息有些喘。
“还能怎么样。”
当然是来找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余凛开始学会说一半藏一半,但桑清越总能心有灵犀般地悟出他未说完的话。
余凛十分自然的替他拿过手中的书本,“快走吧,宋炎他们还在公园等着。”
“谢谢你等我,但下次不要来了,”桑清越说:“没必要。”
他说这话时面色很平静,余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终也没说话。
距离上一次几人聚在这里一起打球,还是上学期刚开学没多久,桑清越初来如林港时。
人还是那群人,地点还是那个地点,只是心境却有些不同了。
余凛始终没有忘记桑清越之前说的那句“菜也是可以变强的”。场地上不时响起鞋摩擦地面与篮球进框的声音,还有小女生的喝彩声。
宋怜怜坐在公园的坐椅上十分捧场的给几个大哥哥鼓掌喝彩,每有一个人进球就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说“哥哥好厉害”,毕竟宋炎说了,马屁拍到位,晚上带她去吃烤鸭。
他们人少,也就闲下来随便打打,这次依旧是二对二,桑清越和陈诉言一组,余凛和宋炎一组。
场上的形势现在十分紧张,目前球是在余凛手中,宋炎在旁掩护,陈诉言则从后包抄,所有动作在刹那间仿佛经过慢镜头般,桑清越穿过宋炎于防守,由于倾身的惯性不小心轻蹭到了余凛的衣袖,余凛那一瞬间好像是要去扶他,可桑清越回身一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夺走了原本在他手中的球。
“哐——”
篮球精准进筐,而这次,胜利属于桑清越。
“余凛,你今天不太行啊,小桑都赢了你两次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余凛今天不在状态。
余凛:“再来。”
宋炎:“哎行了,知道你有不服输的精神,不过下次再继续吧,我要先带宋怜怜回家了。”
宋怜怜从长椅上下来,对桑清越道:“清越哥哥好帅!”
宋炎:“知道你最喜欢清越哥哥,怎么样,今天出来玩开不开心?”
“开心!”
“我要先回去看题了,这次若是成绩下降李师太指不定要怎么处罚我呢。”
宋炎带着妹妹跟众人道别,紧随其后的还有陈诉言。
目送着三人走远,桑清越的面前突然弹出来一只球,他下意识回望,发现是余凛刚刚进的球从球框掉下来,咕噜噜转动后弹到了这边。
“你今天,好像很不在状态。”桑清越说。
“是么?”余凛走过来,声音懒散,“说不定是我们桑同学球技又进步了呢。”
桑清越摇头,“我对自己还是清楚的,是你的问题。”
余凛轻笑作投降状,“好好好,是我的问题。”
“为什么?”桑清越看着他问道。
两方静默,他看到余凛的神色变得很奇怪,眼眸中所涌现的也是一种他看不透的情绪。
“……你真想知道?”莫名其妙的,余凛问了这句话。
桑清越眼睫轻颤,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
“我……”嘴唇几经开合,话很轻易的被打断了。
从刚才开始,余凛周身的气质就开始逐渐变化,由外展转为内敛,而且更深沉。
余凛:“其实昨天……”
桑清越听见他的话后下意识抬眸,很轻易的想到了那天夜晚的那个充满少年冲动暧昧混乱的吻,他口不择乱的抢先答道。
“昨天你喝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做到作为当事人的光明磊落,甚至不想提及那件事。可他越想埋葬忘却,却有人偏偏从地底深挖出来,且视若珍宝。
“我没喝醉。”余凛说:“桑清越,你很奇怪。明明我还没有说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却先我一步抢答了。”
他的眼眸深邃且漆黑,认真看向一个人的时候有几分侵略感。
“昨天,我没醉。”他再一次重复,“我清楚的知道我们是怎么出的包厢门,怎么回的家,以及……”
桑清越感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心脏反复被攥紧又松开,跳动的更快了。
“……以及我鲁莽行事,不受控制的做了一件一直很想做的事情。我很恶劣,我甚至有想过……像桑清越这么善良又善解人意的人,只要我第二天装作宿醉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他就会像之前一样,陪我一起刷题,对我笑,对我宽容备至。”
说到这里,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可或许是良心不安吧,又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我不想骗你,我对我昨天对你所做的那件事情道歉。”
傍晚的阳光是昏黄色的,很耀眼,也容易转瞬即逝。
桑清越只觉得落在耳朵里的每一个字都如此清晰,可混在一起却让他无所适从,感觉脑海中的齿轮仿佛生锈住了,每一个字眼都在脑海中炸开。
余凛在这时就像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他的尾音有些颤,说话的声音认真又艰涩,“你说我恶劣也好,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可是桑清越……你知道吗?你每次对我说没必要不需要帮忙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有些失落。”
“……还是那种,看到你笑,我也会不自觉的跟着开心。看到你失落,我会手无足措,甚至跟着你一起难过。”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但我意识到有些情感源于冲动,我的第一次冲动……是想吻你。”
余凛叹了口气,“很抱歉这么冒昧的一次性说了这么多,我不想让你有心理压力,只是有些话…我实在是藏不住了。”
“桑清越,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你了。”
最后的几个字落下,桑清越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心脏的跳动吞噬,耳鼓膜也随之振动。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一颗炸弹,直击要点。
过了一会儿,余凛又补充道。
“不是有点,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