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过往
曲美美依照中午的话,给桑清越发了一张截图过来。
——[图片]
——发你啦清越,你也真是的,是怎么做到对八卦一点都不感兴趣的。
桑清越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有点过于巧合了,包括那个表白墙也是。
他还没回复信息,曲美美又发了一条过来。
——【对了清越,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现在思来想去还是要跟你说。】
曲美美发了一个贴吧链接。
——【你自己看吧,看完也不要发火,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选择相信你!余凛宋炎他们也一定会的!】
桑清越盯着最后一句话看了好久,才给曲美美回话。
——【余凛已经告诉我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他在学校还是比较低调的,也并不觉得在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给他表白,抱着好奇的心态他点开了图片。
图上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别的什么也没有。
【高二一班桑清越,wxhn。】
之前的曲美美可能没注意,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署名,桑清越无意间看了一眼,怔愣了片刻,眼睛瞬时酸涩,凉意顺着尾椎骨向上爬。
余凛自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桑清越指尖发颤,他缓缓抬头,嗓音干涩。
“……是他。”
余凛一愣,声音不自觉放轻,“谁?”
余凛现在没空去管桑清越是从哪里得来的表白墙信息的事情,下一秒,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你是说……这个人,也是视频上的那个人。”
桑清越低垂着眼眸,抓着手机边缘的指尖泛白。他没说话,这是默认了。
“操。”余凛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这事情有些复杂啊。
虽然桑清越没告诉他事情的原委,但只要是个有眼人看那段视频,都能看出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好。可以说是坏到了极点。
余凛先根据自己的推测,然后想了半天找了一个比较委婉贴切的说法,“他之前……追求过你?”
桑清越沉默了一会儿,否认了,“不。”他用手捂着额头,后颈的骨头明显凸起,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语气很痛苦,“……他那不叫追求。”
余凛突然间发现,桑清越比他想象中还要单薄一些。
桑清越抬头,眼眶有些湿润了,“那是强迫。”
强迫。
这个词他说的不轻不重,却像是在余凛心上敲了一拳。
两人并肩坐在住宅外的台阶上 ,凛冽的风从南到北 ,却从不停歇 。
桑清越深呼出一口气,那是他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是最不愿回忆的经历。
平复好心情后,他确保自己不会失态,才道:“其实这件事情,最开始发生在我上高一的时候。”
其实关于隐私的事情如果别人不想说余凛是不会过问的,但很明显,听桑清越的意思,是打算告诉他。
余凛等待着他的下文。
高一刚开学,桑清越是以中考前20的名次进来的,他从队伍中出列,手里拿着话筒和演讲稿,静静的等待上一位同学的发言完毕。
一切都与之前一样,他只需要上台发言,鞠躬,然后下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做一个不痛不痒的透明人。直到他听见后排吹口哨的声音。
桑清越本来没在意,以为是几个男生在后面小打小闹,可那声音不停过一会儿就吹两声,像蚊子一样骚扰人。
这种声音听在桑清越耳中是十分刺耳的,于是他转过头准备看看是谁,口哨声在这时停止了。
如此看来还真是吹给他听的。
他站的位置靠前,所以是看不到后排的人的,可后面的人可以看到他。
“嘿楠哥,我就说吧,这人光看背影都长的不错,看那皮肤白的,啧。”
x中的教师资源是不差的,每年的升学率也是高到惊人,也正因为这样,不少有钱人家即使砸钱也要把自己的孩子往里推。因此,这里好学生是有的,但执垮子弟同样不会少。
被喊“楠哥”的人似乎是这些人当中的领头的,他的眼神毫不避讳,直勾勾的盯着手上拿着稿子的桑清越。
那视线太明显,几乎要化为实质,因此桑清越感受到了恶意的源头。
他与朴辛楠的目光对上了。
那是一双带着明显欲望的眼睛。
也是桑清越这辈子,最讨厌的一双眼睛。
就在这时,老师开始催促了,“桑清越同学,准备上台!”
桑清越收回视线,正色答道:“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时不时有人在他写作业的时候撞一下他的桌子,或者总是在他放学回家的路上摆出一些刻意做作的pose,桑清越很清楚,他被人盯上了。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桑清越的父亲正在国外接受医疗信息素疏导,他不想惹是生非。
“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们都意思这么明显了他还装看不到一样,他叫什么来着?桑清越……是吧?”几个男生叼着同款的烟,互相对视一眼朝着桑清越的背影笑得意味不明。
朴辛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笑了,“毕竟……越这样越有意思,不是吗?况且……他是个omega……”
操场的旁边是林荫道,桑清越正准备回宿舍,一个球忽然从空中飞跃而过,正巧砸到他的肩膀上,他的整个身子都往旁边一偏。
球带起的冲力可不容小觑,说不疼肯定是假的。
“喂,那边儿的!把球给我们送过来!”
桑清越回头看,正是跟在朴辛楠身边的一帮人。
而他们老大正悠哉悠哉的坐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那视线像蛇信子一样让人感到粘腻不适,让桑清越忍不住想作呕。
“喂,跟你说话呢,听见了没啊!我们老大还等着呢,快点送过来!”
桑清越敛下眼中的神色,沉默的捡起球,一帮人见他这个样都乐了,“嘿我就说吧楠哥,他肯定被你的魅力折服了,你看这不就把球给我们送过来了。”
朴辛楠也笑:“算他识相。”
一帮人听着玩笑话嘻嘻哈哈,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桑清越捡起球后并没有走过去还给他们,而是捧在手里掂了掂,找准手感,然后往那群人当中扔去。
“哈哈哈哈哈唉——卧槽!!!”一个人本来正乐的开心,而球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飞过来,他躲闪不急,被砸中了鼻梁。
其他人也被这幅反转给弄愣了,反应过来后立马去看同伴的伤势,也有人对着桑清越破口大骂。
“不知好歹的家伙!臭婊/子,装给谁看呢!”
“老大,我这就把他抓过来给你收拾!”
“操,这么拽,我看你到发情了是不是也这么厉害。”
桑清越扔过球之后就快步离开,周围有不少同学频频往他这边看,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说话。他也不知道那帮人会不会追上来再做什么,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先走为妙。
那个最中间的人他认识,或者说几乎整个学校都认识。
朴辛楠抽烟喝酒打架是家常便饭,男女朋友更是轮番着换,听说还进过派出所。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只是被学校公开批评没被退学,这样的人,不是背后有靠山底气足,还能是什么?
而桑清越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
“楠哥你干嘛拦着我!他差点把老子鼻梁砸下来了,操!不把那小白脸拦下来整治一顿,他下次还敢这么狂!”
朴辛楠吐了一嘴烟圈,慢悠悠的道:“跟这些omega计较什么?况且……我已经想到整治他的办法了,绝对让他,终、生、难、忘。”
一行人忙不迭拍马屁。
“还是老大有办法。”
“嗐,那人咱老大可感兴趣着呢,你怎么能说把人家打一顿呢,这样老大多心疼啊,是吧小郑?”
被球砸鼻梁的男生虽心里不服,也只好点头,“是是是,老大说的对。”
那场针对桑清越的密谋并没有计划太久,就在周二下午——它终究还是来了。
在北方,夏天天黑的比较晚,而今天轮到桑清越值日。
和他一起值日的另外两人是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一天里的趣事,桑清越无心去听,却还是传进他耳朵里了不少。
“隔壁学校的萧涯好帅啊!想给他送情书嘻嘻嘻……”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听人说,帅哥心里都已经有人了。”
“有人了?谁啊?我认识吗?啊啊啊我不允许!”
“不知道,总之你肯定不认识。”
两人边聊边扫,不一会儿就完工了。
桑清越和班上的人都不太熟,因此一个女生拿好书包后犹犹豫豫的朝他道:“桑清越,我们先走了哦,你不要忘记关灯。”
桑清越正在擦黑板,闻言抬起头,“好,你们先走吧。”
他将黑板擦放回讲台上,手指尖沾上了一点粉笔末,他没管,去拉前门的灯。
后门突然想起几个人的脚步声,静悄悄的但很急促,桑清越回头,一种超乎常人的直觉在心中奏响——这些人是朝他来的。
以朴辛楠为首的几个人进了教室,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与他对视。
“早就料到你今天会值日,这下可好,落单了吧?”
桑清越的书包离他很近,他不声不响的拿起,看了眼前门。
可“砰——”的一声,有人提前在外面,把前门关上了。
四五个alpha,正试图围堵一个势单力薄的omega 。
与余凛带着点好听的低哑不同,朴辛楠的声音是被烟浸泡过的烟嗓,又像断了丝线的木偶,生了锈的齿轮,像电锯一样割在桑清越的耳朵上。
“你别想着再逃跑了,我从开学就开始观察你,你不会看不懂我的心思。上次你砸了我的同伴我还没找你算账不是?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你让哥哥咬一口,哥哥就放你走,好不好?”
平心而论,朴辛楠长的不算差,而且平时对小弟们出手很阔绰,不然就算家中再有势,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去和他谈。
可这并不是他继续祸害人的理由——
“谁知道你什么恶心肮脏的龌龊心思,我砸了你同伴?那请问究竟是谁先砸的谁?”桑清越平时很少说话,如此尖锐的声音更是在他开学后的第一次。很显然,他也被逼急了。
“好啊你,楠哥这几个月分手后没谈光围着你转了,你倒好,这么不识趣!”
朴辛楠兴许是没见过这么拧,他的耐心也在消磨殆尽的边缘徘徊,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意思。
下一刻,alpha的信息素气体迸发出来。
桑清越被激得浑身一颤,难受,太难受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叫嚣着omega屈服。
桑清越眼眶通红,后腺体通红肿胀了起来,他极力压制住身体中的信息素,到目前为止没有泄露一丝一毫。
“不是吧楠哥,他怎么没味儿啊。”
室内满是alpha的强烈霸道的压迫气息,却连一丝甜腻的omega信息素都没有。
朴辛楠已经朝他靠近了,“你还挺能忍。”
“难道没人教过你omega的生存法则吗?”朴辛楠已经走到他身边了,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将桑清越完全笼罩,一只手粘腻的抚上了他的侧脸。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omega,只是alpha的附属品。”
“永远都是。”
桑清越清楚的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他不要被标记!绝对、绝对不可以!
强烈爆发出的求生欲让他掀起一旁的板凳对着面前的人就是一下,然后——他使出浑身解数抵开了前门,在外面守着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会出来,眼疾手快之下抓住了他的衣领,几个人顿时追出来,感官似乎变得迟缓了,桑清越只感到自己的腹部和后背都好疼,侧脸颊上被刮出了一道淤青。
恰逢此时,一只手电筒的光亮从走廊拐弯处闪了过来,“那几个学生,干什么呢!放学了还不回家在这里凑群打闹什么!”
——是放学后溜圈抓人的年级主任。
抓着桑清越的几个人听见声音后都是一愣,手上正好松了点,他挣扎着从几人中逃脱了。
“操,楠哥,秃顶老头来了!”
“啧,”朴辛楠看着已经匆忙逃脱的人影,“先走吧。”
扫兴。
朴辛楠的爸爸是教育局局长,天塌下来了有这老爹扛着,他自然也敢胡作非为,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在年级主任眼皮子底下太过放肆。
桑清越穿过操场旁的林荫道,暖热的风吹过他的面颊,一滴濡湿滴落在了下巴上。
他茫然的抹了把脸——是泪。
校门口的人已经走光了,天色渐渐昏暗,街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桑清越在偏僻的角落蹲下身来,所有的痛楚与哽咽,都悄无声息的淹没在臂弯里。
脸颊的伤口好疼,可颈后肿胀的腺体更疼。
他好累啊。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特立独行。如果他不把自己伪装的太好,如果有人会放学等他一起回家,如果在某一个与现在一样的夜晚,他依旧是在学校,在刚刚站的那个地方,只是没有那些让他糟心的事情,他可以只是单纯的对另一个人说“看啊,我陪你一起在学校看星星。”
该有多好。
如果有个人即使知道了关于他的那些舆论,也依旧可以毫无保留的说出一句“我相信你。”
该有多好。
夜晚的事情,本应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可在很久之后,有人向另一个人倾诉而出。
那个故事是一棵梧桐、一盏灯火、一个书包,还有……一个少年。
一枚没有星星的月亮,也曾渴望过太阳的万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