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缘故
似乎所有不美好的发生都只在一瞬间，像乱糟糟的丝线扯成一团。
一上午的时间过的很快，放学后中午的时间通常是很短的，但余凛还是抽空回家拿了趟物理试卷。
时间还有一会儿，他不准备回去了，准备点个外卖再走。下滑的提示框里显示他之前收藏的帖有更新，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窜上心头，他点开了那个提示框。
上次匿名的人此时又更新了一条文字外加视频，余凛皱眉，看着视频封面上模糊不清的两个人，有一种悄然迸发的直觉。
【上次我发出的话题遭受了许多质疑的声音，看来大家是不怎么相信我说的话，下面这段本来是不准备发出来的，但谁让大家不相信呢？那么请看吧，这就是你们心目中的“好学生”［视频］】
余凛没再犹豫，伸手点开了那个视频。
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一阵话筒过风的声音，镜头画面一转，正对准一个黑暗的走廊。
余凛的神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他仔细盯着被拍摄的那两个身影，想要看出端倪。
从画面中不难看出，这似乎是晚上，灯光不算亮，但足以看清人物模糊的侧脸。
视频似乎是做过消音处理，所以听不见两人对话的内容。右边略显高大的男生低头对另一个人说了什么，余凛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桑清越。
无他，因为除了校服与现在的不同，桑清越与现在简直大差不差。
穿着黑白校服的男生在听见那个人说完话后隐隐攥紧了拳，从镜头中都能感到身形的微微颤抖，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的，他直接伸手攥住了比他高不少男生的衣领，直直的往墙上撞去。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握拳，对着人就是一拳。
桑清越挥拳之后似乎愣了愣，略微冷静下来，但那个男生又说了句什么，因为离得远，并不是能清楚的看清神情，这些小细节也一般没有人会在意，但余凛没来由觉得那个人似乎是在笑。
这下彻底把人激怒了，余凛隔着屏幕都能感到桑清越的愤怒。他在发泄，他没有嘶吼，那人身侧肩膀又挨了好几下。
可奇怪的是，这场打架自始至终另一个人都没有还手，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就像是桑清越单方面的殴打。
余凛刷新了一下界面，这条视频果然炸了。依旧有人质疑，有人不相信，可不可否认的是，视频上的那个人，的确是桑清越。
余凛没心情去看那些人会评价什么，他有些累了，将手机放在一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来消化这件事情。
室内一片安静。
他回想着刚才视频里的画面，那个穿黑白校服的少年，与他以往所认识的都不同，是他从未见过的桑清越。
屏幕显示他的外卖到了，适时打断了余凛的思绪。
他起身，走向门口。
他不相信贴上那个人的话，与其说是，他相信桑清越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视频已经爆出来了，桑清越可能确实不是许多人想象中的样子。可这画面中还是有许多疑点。
例如，桑清越为什么会被激怒？另一个人又对他到底说了什么？还有，拍视频的人……和画面中的两人是什么关系？
这些都未曾可知。
而余凛知道，或许这些……就是突破这件事情的关键。
桑清越今天中午从他同桌那儿得到了一杯超大号的奶茶，美其名曰感谢这些天对她学习上的帮助，桑清越的推辞毫无意义，他也就收下了，还顺带省下了一顿午餐。
“唉对了清越，晚上我将表白墙上的那个人截图发给你噢，别忘了看看。”
他做题的时候很认真，模糊间只听到曲美美对他说“别忘了看看”几个字，还以为又是老师讲的大题需要他帮忙看看，也就随口“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了。
桑清越发现，今天下午学校里的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很不对劲。上次他在楼梯口看到一个同学抱着练习册掉地上了，就过去帮忙捡了几本，那同学本来想说谢谢，可一抬头见到是他仿佛见鬼般被惊了一跳，忙不迭鞠躬走了。
就连宋炎每次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可一转头和余凛对上视线，又闭上嘴巴装无事发生。
余凛倒是和往常一样，有事没事在他面前做几道阅读题，或是一起去花架旁看小猫。
而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今天也没去骑自行车吧。
再一次一起挤在公交上，桑清越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余凛察觉到了视线，“怎么了？”
桑清越：“你车被人偷了？”
“都什么年代了，谁偷车。”怕他再问，余凛又说：“我学习压力大，骑车耗费精力。”
桑清越：“……”之前是谁对他说要多锻炼多放松来着？
两人在站台前下车，桑清越心中窝着事，比平时更沉默寡言了。
余凛见他这样也并不想多管闲事，可这个的气氛实在是太难受。
余凛：“你有心事？”
桑清越顺着路走着，跳过了回答的步骤，直接道：“你也有事不告诉我？”
余凛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脑海中转了一圈，又把问题抛给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桑清越从小生活的环境使然，他心思比较敏感，惯会察言观色。
“也没别的意思，感觉吧。”
熟悉的红瓦住宅已经呈现在眼前，家中还没有亮灯，正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桑清越已经踏上台阶，余凛在他身后停下，声音带着它惯有的低沉，“桑清越。”
桑清越转身停下。
“你不会做那种事情的，一定是有原因的，对吗？”
桑清越没听懂他的意思，皱眉疑惑道，“你说什么？”
余凛没重复刚才的话，只是兀自又说了一句，“你转学一定是有原因的，对吗？”
“废话，”桑清越，“没原因转什么学。”
“那么，”余凛踩上台阶，朝他走近两步，“可以告诉我……你转学的原因吗？”
桑清越指尖一颤。
他好像知道同学那种怪异的眼神来自哪里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再瞒着他的必要了，余凛深知这一点。但他还是有些无奈的扶额。
“但凡你不要这么两耳不闻窗外事，偶尔看一下学校快要爆炸的信息，也不至于如此。”
桑清越看着手机屏幕。
“……没那习惯。”
事情已经浮岸而出，之前的一些事情也不可避免的回想起。
但凡余凛知道他之前就读哪个学校，再去那个学校的贴里翻一翻，就会看见他的过往事情依旧高挂在前头，被人无休止的质疑谩骂同情羞辱。
他能怎么办，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只想要逃避这一切，去哪里都好。
有些时候，真相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他只想寻求一个安稳。
之前的他也有想过要告知大家真相，他也确实那样做了。可那些文字很快又被潮水般的无数条信息盖过，湮没于无声，最终消失沉寂。
人们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真相往往如清晨薄雾，随风飘散了。
所以他后来选择视而不见，似乎只要看不到了，就不会再有感觉了。
可现在……一切又要卷土重来了吗？
他曾渴望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可身边的人都对他渐渐疏远，而这一次——
“我会帮你。”
桑清越的思绪被打断，他的神色是迷茫的，可余凛看向他的目光是认真的。
“凛哥说过会罩你，你忘了？”余凛神色自如。
桑清越这次没笑着嫌他自恋幼稚，而是想着，原来被人信任是这种感觉。
“为什么无缘无故帮我？”
又为什么无缘无故信任我？
桑清越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也是新奇的，在他的眼界中，似乎所有的帮忙都是相互的。就比如说，他给曲美美讲题，曲美美会给他买奶茶。
余凛发现桑清越的思维在很多时候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总是披着一层名为“距离”的壳子，凡事都要讲究个所以然。
“这世界上无缘无故发生的事情多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况且，这哪里是无缘无故，”余凛继续开口，脸侧线条在灯光下的显得柔和了许多。
“分明是有缘有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