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望冬
下课铃打响的瞬间，教室里的人一下子趴下去了一半。
宋炎将窗户打开，风呼呼地往里钻，他却像是还嫌不够冷一样，口中道：“不是吧，这还没上第一节课，你们怎么就都蔫了？”
曲美美手中拿着一个暖宝宝贴，还不停地往手上呵气，闻言撅嘴道：“你以为谁都是alpha啊，铁打的一样。”
宋炎不置可否，“但也不是所有的alpha都样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敲了敲桑清越的桌子，“嘿，兄弟，第二性征方便透露吗？”
桑清越写字的手一顿，恰逢此时，身后的视线随着宋炎的问话接踵而至，是余凛。
“你猜。”桑清越在书上写着字，发出沙沙的声音。
宋炎沉思了一会儿，“嗯……”
其实是有点儿难猜的，桑清越长得好看是不假，但又让人感觉不好亲近，一时间他还真拿不准。宋炎鲜少的露出了一丝窘迫的不好意思，“我第六感一向很不准，猜错就冒犯了，你别在意……是omega吗？”
桑清越语气像一杯凉开水，听着很轻，“那你这次第六感还挺准的。”
曲美美在一旁呆若木鸡，她只感到了上天对她的戏弄。亏她刚刚还幻想这幻想那的…现在看来……只能当姐妹了，只是希望桑清越不要把性别卡这么死啊啊啊！
宋炎没料到自己歪打正着的懵对了，他假装咳嗽了两声，“咳咳…o、omega啊。”
曲美美忍不住插嘴道：“桑清越在我们班可是稀缺人物啊。”
她看着桑清越，俏皮的向他眨眨眼，“跟你说哦，加上你，我们班算是有三个omega了，只不过另外两个都是女生……”
他们一班别的没有，就是alpha比别的班多些，其次是beta，再然后就是omega了。
桑清越在这时候的处境就显得很尴尬了，他小时候受父亲的影响，多多少少总是把自己放在更偏向“保护者”的角色，而不是“被保护”。直到后来分化后，这种潜在的思想也一直存在，只是没有这么明显了。
所以说，比起alpha与omega，他更多的时候会选择beta。
相处起来不会有什么压力，受信息素的影响也比较少。
一道阴影从桑清越眼前掠过，他抬头，看见余凛从他旁边走过去，手里拿的应该是之前考试的试卷。
宋炎也看见了，“哎，凛哥，等会儿去不去操场？”
余凛背对着他们晃晃手中的试卷，“不去了，李师太喊我去办公室交试卷。”
余凛走出了教室，宋炎感叹道：“余凛还挺惨。”
桑清越对这件事还是有些好奇的，“他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这位哥做的阅读理解就几乎没对过，可以说是毫不沾边。随便写两句就应该分对吧？得，人家确实得了一分，比方说——‘表达了作者怎么怎么样的思想感情’。”
“你在外面就是这么宣传我的？”宋炎身后突然传来余凛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宋炎有些心虚的挠挠头，嘿嘿笑道：“不不不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师正好从门口过，顺手递给她了。”余凛抱臂站在一旁，很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宋炎下一秒就怂了，哭丧着脸道：“凛哥我错了！”
“不，你没错，这也算是事实。”余凛坐在凳子上长腿散漫地往前伸，他从桌洞里抽出一瓶矿泉水喝，咕咚咕咚的，看得桑清越都觉得凉。
一滴水从余凛的下颌线滑落，滴进衣襟里，桑清越不知道在看什么，一时间没移开眼。
余凛挑了挑眉，又想到刚才在办公室门口被李檀香叫过去的相遇以及桑清越对他的调笑，他现在特别想扳回一局，于是他笑看着桑清越，故意道：“好看吗？”
桑清越沉默的收回视线，不说话了，他只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后撕下来，然后往后一扔。
雪白的纸页勾着风落到余凛面前，被他顺手接住，字体很锋利，看着就觉得人挺冷。桑清越只送给了他两个字：自恋。
余凛差点儿没收住脾气。
敢这么对他的，桑清越好像还是第一个。要不是看他是omega的份儿上，他恐怕非得把人拉出去打1v1篮球。
行，他忍。
或许是天太冷，也可能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总之那张纸余凛没扔，只是被随手夹进了语文书里。
校园里总是吵闹的，或随着春风，顺着落叶，亦或是冬雪，总之好像永远不会停歇。下课铃打响，当桑清越再次从座位上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已是晚上了。
“吃饭去喽——”前排一个男生拿着保温杯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在门前消失了踪影。
宋炎和他们班的一个alpha陈诉言勾肩搭背，他转身看了一眼，朝两人道：“明天见。”
余凛顺手关上窗户，呼出一口雾气，锐化了整张眉眼。
“明天见。”
宋炎和陈诉言先走了，陈诉言是个各方面条件都不算差的alpha，和宋炎下楼时他忍不住问，“那个omega……和余凛一起走？”
“那不然呢，要不还跟你一起走啊。”宋炎答得飞快。
陈诉言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你想什么呢？我难道是那样的人？”
“说不准喽。”宋炎佯装开玩笑道：“都说ao相吸，桑清越又是我们班转来为数不多好看的，谁知道你会不会……靠！”
“你给我闭嘴。”陈诉言不轻不重的打了他一下，“亏你还是alpha。我之所以问你是因为有些好奇……那天在篮球场打篮球的时候，包括今天，我都没有感受到桑清越身上太明显的信息素。”
他是alpha，总是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的。就比方说，ao之间确实会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能在人群中一下就感受到身边的人是否是alpha或omega。但在桑清越身上，他感受不到，所以他直觉有些不对劲。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第二性征总不能造假吧？那是触碰法律的。”宋炎耸耸肩，“哎呀算了，别人的事咱们暂且还是别管这么多了。你看凛哥，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看出他是beta？走吧，干饭去。”
之前还闹过一场大乌龙，余凛高一那会儿刚来学校，就被一帮学长学姐弄到贴吧投票，还荣登“年度最想拥抱的alpha榜首”。所以说，有时候单凭一些表象是看不出来的。
另一边的两个被当作谈资的当事人刚出教室门。两人几乎是最后一个走的，桑清越出去后，余凛顺手把教室的后门关上。
冷风灌进楼道，桑清越将手揣进兜里。余凛看了一眼，脸上不耐烦的神色稍微散了些，他默不作声的往前走一步挡住了风口。
“还走不走了？”余凛道。
桑清越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余凛有些气急败坏，这桑清越才来这儿几天啊，就已经敢这样了。不过他也不知是怎么的，只要一对上这个人，他越气就越是想笑。
“喂。”余凛快步跟上，“你不会还在因为上午那件事生气吧？”
结果桑清越突然很疑惑的转过身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上午那多大点事，他早忘了。
余凛：“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表达了。”
他觉得两人始终就没在一个频道上。余凛用舌顶了下腮帮，片刻后道：“行。”
桑清越站在街道口，正前方来了一辆汽车，他侧身让开，准备去旁边的公交站台。清脆的车铃声响起，他回头望过去，余凛逆着夜晚的黑影将车停在了他旁边。
“这么晚了你乱跑什么，我去骑个车的空你就没影儿了。”余凛对人说话的语气总是有点呛，可桑清越这次却感觉也没那么难听。
“我准备坐公交。”
余凛：“今天这么晚了坐什么公交，最后一班车应该也没了。你一个o……”余凛没说这么多，他生硬的转了一个话题，“算了，你要实在想赶公交我不拦你，但是今天先上来。”
许清越上了车，突然叹了口气。
他确实是想自己走的。
“你今天话有点多。”他说。
余凛：“嗯。”
他不作解释，随便人怎么想。
“……”
正当桑清越准备就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余凛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他故意停顿一下，“接下来我说的话应该对你来说是比较重要的。”
桑清越“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下周四考试。”
桑清越：“……”
“下周？”
余凛笑得痞，还有些故意的兴味，“不然呢？”
许清越坐在后座上盯着背影宽阔的少年看了两秒道：“你故意的。”
余凛左手握拳抵在唇边，低低的笑了两声，他没否认，“被识破了啊。”
桑清越现在只想给这个人来上两拳。
感受着身后的低气压，余凛终于不再想着逗人了，他声音放低了些，混着冬日的风传进桑清越的耳朵里。
“喂，别想有的没的了，早考晚考都要考，反正你刚来，耽搁一次两次也不怕。抬头，看右边。”
桑清越不觉得他能再想出什么别的陨人的招数，就算有他也无所谓。抱着好奇的心思，桑清越抬头了。
他们回家时会路过一座小小的天桥，夜晚的霓虹很美，远处是一片五光十色，更远的地方，还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灯塔。
之前的桑清越一直认为，冬季就应是单调无趣的，只有凄凄的冷和皎皎的白。可现在的他却不这样觉得了。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