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留下来睡
云玥被无中戚身上的黑貂皮袄笼罩住，只露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无中戚视而不见那双求饶的桃花眼，他大掌环住她的腰，一个打横，待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稳稳地的抱住，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被他抱了，但云玥的心跳还是蓦地漏跳一拍，她心中五味杂陈，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众丫鬟小厮迎接在门口，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云玥恨不得无中戚的皮袄也把她的脸遮住。
路过春思时，无中戚冷冷的抛下一句，“擅自离守，军机处十军棍。”
春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十军棍够她躺好几天了，最重要的是女子不似男子皮糙肉厚不注重仪容仪表，若是打裂了皮肤出了血，那便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无中戚感觉衣襟一紧，便看见怀中的小人神色焦急的盯着他，“是我让春思带人先回府的，她没有擅作主张离开我。”
“她的主子是本座而不是你，要不然我连银铃一块罚！”无中戚挑了挑眉，语气冷漠如寒铁。
哪知衣襟被攥得更紧了，那张小脸充满 了倔强和认真，“我不知夫君的规矩，可否给我一个机会试错。”
那眼底溢满了似乎他不答应她就绝对不罢休的执拗，无中戚停顿了几秒才道，“下不为例。”
春思瞬间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向自家夫人，后者早就被无中戚抱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夫君可否听我解释，为什么我今夜会出现在画舫上。”云玥自知理亏，连语气也弱了几分。
无中戚放下云玥，视线望向了别处，“先去换衣服，这身衣服本座看着就心烦。”
身后没有传来反驳的话，而是女子换衣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说吧，一个会武功会射箭还搞刺杀女子，夫人可谓是令人大开眼界。”无中戚面上云淡风轻，但语气里却带着明晃晃的不善。
“那张绍阳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杀死了我的养父母，害得我家破人亡。”云玥将衣袖下的粉拳拽得死紧，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话。
原以为无中戚会惊讶，没想到对方拧眉答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那为何还……”云玥难以置信地看着无中戚，却又释然，自己那些异常的行为绝对逃不过东厂的调查，以东厂的实力能挖出张绍阳掩埋的真相也不足为奇。
“你真是蠢得不可一世，你知道画舫上有多少官员？暗处又埋藏了多少暗卫吗？以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等你将你发中的金钗拔出，你已经血溅当场了！”他冰冷无情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浇灭了云玥的希望。
她背后冒出丝丝冷汗，云玥为人两世，比寻常人更为谨慎和聪慧，可在那么特殊的节日里当她看到仇人还在歌舞升平时，情绪占据了上风，冲垮了理智，现在细细想来，若不是无中戚刚好在场，恐怕她早已身首异处。
想到这里，云玥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默默地低下了头，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扯，将她浑身的了力气抽干殆尽。
无中戚原本只是想训斥一下她，并未真心想责怪，但是语气里无一不透露着失望，看着她一言不发，眼神空洞的样子，他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重了，轻咳了一声，顿了顿，语气不自觉的放缓。
“哪怕你刺杀成功，你养父母的冤案便能沉冤得雪了吗？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罪恶，你不觉得这太便宜他了吗，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这才是最生不如死的。”他目光落在她清艳的脸庞上，低沉醇厚的声音充斥着诚恳。
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这才是最生不如死的，云玥心中反复嚼着这句话，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听世人如何说无中戚的场景。
“他是个残暴的阉人，戕害忠良，罪不容诛！”
“传说中长得青面獠牙，丑陋无比。”
“给一个宦官赐婚，这不笑话吗？”
“腿下都没把的东西，一个皇上的走狗，人人得而诛之。”
她进过无中戚的书房，在那隐秘的暗格里放着一纸，上面的字迹稚嫩清秀，却能看出是无中戚的笔迹。
“惟愿世间昌平，海晏河清。”
那是少年的无中戚，最真挚的愿望和初心。
当年朝廷动荡不安，掌兵大权却不在天子手中，是无中戚的出现，以天下人唾弃的雷霆手段，将天子扶上了更高的位置，他为此历尽他人不知道的辛酸苦楚，耗尽精血，替上位之人背负着所有的骂名。
世人不知道那令人闻风丧胆，残暴不仁的东厂提督无中戚，年少时也曾经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风雨飘浮数十年载，万民唾弃，然初心未改。
无中戚走的这条路注定布满了荆棘，他亲手将众人眼中的自己一点一点的打碎，然后走在刀尖上从容的告诉她，“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这才是最生不如死的。”
“那你呢？”云玥的声音小得几乎透明，一路走来你疼吗？
“什么？”无中戚并未听到那消融在空气中的呢喃。
“我说，谢谢，我明白了。”云玥抬起头，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凤眼，似乎鼓足了勇气，深吸一口气道，“今晚夫君留下来睡吧。”
“咔嚓。”
外面候着的春思和银铃突然听见屋内传来玉器碎裂的声音，银铃屏气凝神地听了一会，没有什么异常才忍住了进去的冲动。
滚烫的茶水洒落在他骨骼分明手上，一片炙热的粉红中手背的青筋暴起。
云玥不知他为何陡然捏碎了茶杯，赶紧拿手帕轻轻擦拭他被烫伤的手，“从冰窖里拿点冰来。”
她在屋内喊道，却被男人轻声制止，“不用了，就寝吧。”
云玥红着脸吹熄了烛芯，两个脸颊像一边贴了一个手炉，烧得她头晕目眩，神志也不太清醒。
她颤着手帮无中戚解衣，却被对方抓住了细嫩的手腕，“我自己来吧。”
两人身着中衣，无中戚却未进行下一步，她感受到他的身体有些发抖，正欲主动时，对方却把她禁锢在了怀中。
“就这样，睡吧。”无中戚的声音像是画本里极具有蛊惑性的妖精，云玥原本以为自己将是一夜无眠，没想到沉浸在灼热宽厚的怀中，不知何时便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