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绿色家园
金莲端来一碗乌黑的药水走到王五面前说:“喝了吧,调养身子的。”
王五骂道:“贱人!你是巴不得俺早死吧。”
“你糊涂了,这是草药不是毒药。”
王五打翻金莲手里的碗吼叫道:“等俺下了地时,你就会日夜躺在床上,俺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固村人深恶王五对于自家女人的蛮横。一个男人丢了韧性时,会被轻易折断,哪怕是一阵微弱的风。女人们都很同情金莲的处境,有家室的男人也是暗暗可惜:“王五那个畜牲,只知道窝里斗。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不知道疼爱,要与俺家的夜叉换上一月,俺这辈子就没白活。”
金莲每日午后会打开院门,让自己精心熬制的草药味飘荡出去,在人们评价一个富有善心的女人同时,也会顺带对一个不称职的男人骂上几句。这是常有的事。
看热闹的人路过老李头的菜地时说:“这冬天还没到,你的布盖得太早了。”
老李头慌张地站起身说: “布里的温度更有利于蔬菜的生长。”
“别再弄得臭气熏天了,它快要盖过草药味了。”
“这是屎尿的味道,可以……可以让菜地变得更加肥沃。”
忍受恶臭并不足以让人逃离,享受芳香也不足以让人沉迷其中。在污臭与芳香间站立的人正经历一场残酷的考验,没有人可以在粪堆与宫殿里同时生活, 忘掉一种深入骨髓的生活方式需要时间的累积,转换往往会扯掉一层带着血肉的皮。
老李头的脑海里曾无数次闪过被人群围拥的场景,当他看到许二贵和那片广阔的高粱地时,坚定的信念使他将时间忘记在菜地里。
他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座又高又大的碉堡矗立在田野里,在自家的田野里会刮起满是铜钱的风。在此之前,已经有足够的财富可以使自己安享晚年。
老李头坐在菜地里,思考着将来如何安排储放财富的粮仓,刘女子在坐在深夜的门前想念着男人。
人们始终不知道她所咒骂的那个人来自何方,男女间的情爱连蛆虫都不愿多看一眼,旁观者也不能够轻易了解清楚。
遥望老李头的土坯房时,刘女子充满了期待,在寒冬到来之前,她冰凉的床铺需要用激情来温暖。
她曾无数次向村人打听他的近况:“那个老李头最近死哪里去了?”
“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挑粪工。”
刘女子问:“他家里最近有野女人去吗。”
“连母狗都无法忍受的气味,女人更加忍受不了。钱财不能使游走者下定决心。”那人说,“你怎会对一个孤寡者产生兴趣。”
“俺同样在忍受恶臭,你知道的,俺对他嫌弃至极。”
固村的天随着池塘里的浮萍忽青忽绿,有凉气降下时,不耐寒的老妇人已裹上了厚重的棉衣,善心的人正将破旧的衣裳馈赠给无家可归的孩子。
许二贵的高粱地里也被不知名的人扔进了各色各样过冬的棉被,为了使地里的疯子不至于被冻死,人们想到一切可以救助的方法。
苏队长望着碉堡下简易的棚子,他向保卫队员们答道:“那疯子还不傻,还知道给自己搭个窝。”
竹棚上的青色透着生机,竹棚里的黄大翻阅古籍时样子,依旧像品尝一壶陈年的老酒。
黄大伸出头望了望的蔚蓝的天, 又望了望自己身处的高粱地,他向四周喊道: “高粱正在远离。”
有声音从高粱里飘来,它抚过每一片抖动的叶子,水珠从叶上滴落,形成清脆而响亮的回声。
黄三抬起头时,仿佛听到了来自古老年代的歌声,他在高粱地里四处寻找,有人正在告诉自己寻找的答案。
春天的生机使固村的一切都迸发出活力,到处都是虫儿的乐曲,这片高粱地鲜有人至,可自然的精灵却并不在意它的宁静祥和。
不远处的砖墙零零散散地立在那里,似乎已经历了百年的孤独。
黄三看向远方,他觉得关于未知的一切都将揭晓。高粱地里所发生的神奇之事会显现出来。
在未来的某一天不会再有人走进这里,也不会有人痴迷于一种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植被。
发现真相之时便掩盖了真相,尘埃终将回归尘埃。
阿昌做起了短工, 在农户或渔夫忙碌的时刻及时的出现, 会有人需要搭一把手的。
“你真是个守时的人。”
阿昌说:“俺游荡在固村,为了一口粮食四处寻找。”
“勤劳的人不会被饿死。”
阿昌说“饿死的人大多也都勤劳过,不会有人愚蠢到用胶带封住自己的嘴巴,除非他真的想要离开人间。”
渔夫问:“村里拿走了你的救济补助。”
“是的,这早已为人所知。”
“你是一个可怜的人。”
小陈疯癫时的样子令阿昌感到无助,他无法搀扶一个将鹅圈当作家院的母亲,一个不知归来的人,不应该在盛年时忘记一切,暮年的钟声应该在黄昏时响起。
阿昌指着家的方向对小陈说: “有炊烟升起的地方才是回家的方向。”
小陈则回答道:“这里有太多的烟筒,它们让俺迷失了;没有了它们,俺才能找到家。”
阿昌说:“你跟在俺的身后,俺会带你回到院子里去。”
小陈总是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一条百米长的小路将母子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