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谎言
阿昌望着许秀枝离去的背影,他知道与一个可以掌控天气的人无法愉快交谈, 除非那站在山顶上的采蜜者愿意重新拿回农具。
“俺们的村长貌似不是很开心。”老李头说,“看来有人正让她心生烦闷。”
“天鹅最先腾起的是哪一只脚并不重要,当它一飞冲天的时候,对于研究天鹅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阿昌说。
“至少俺现在没有麻烦。”
“森林里,猛兽击垮了一个人,必然会向另一个人发起更猛烈的攻击。没有一个人可以在狼群中站立一分钟,除非是一位合格的饲养员。”
老李头加快步伐往回走去,他对于许秀枝的了解要胜过自己的家禽,的确没有人可以让一块石头产生情感。
屋里的小陈听到了一些质问声,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能够保全生计来源。有人愿意施舍恩德,也必须在施恩者完全放松的状态下。
如今的许秀枝是气愤的,而气愤的人往往会做出偏激的事。在没有违背法律规范之下,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情绪,打碎自家的灶台,或打碎别人的碗。
没有了村里的救济保障,阿昌感到生活日渐艰难。
他对小陈说:“俺可能要成为丰收之年第一个饿死的人。”
小陈躺在院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她的身子日渐消瘦苍老,四十多年纪活成了七十岁的样子,她将毯子铺在腿上,在忽冷忽热之间寻求依靠:“没有人比俺更了解饥饿,有时,俺觉得自己已经饿死在固村的石牌下了。兴许连许镇都没有走到。俺的第一房男人没了良心,忘记了祖辈们定下的清规:死不拿别人一针一线。可他竟干起坑蒙拐骗的勾当。”
阿昌望着胡言乱语的娘亲,那些关于陈年往事,她总是不停说着:“俺觉得现在就是过去,而过去的人在现在人的嘴巴里, 不说就没人知道, 说了才能世世代代的传下去。老子说给儿子听,儿子就要细细听,说一句少一句,不要当做耳旁风。”
黄三在高粱地里扎下了根,他已忘记日月时间。他忘了自己家,他活在了古籍里,有些时间,他觉得古籍才应该叫作黄三,而“通”才是自己的真实姓名。
孔知羞曾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来找过躺在高粱里的人。 在高粱的最深处,她看见了许久不见的丈夫。
她对黄三说道:“这里是别人的土地,你的庄稼在别处。”
黄三说:“俺的父亲将俺指引于此,这里是归宿。”
孔知羞说:“请告诉俺你的发现,如果有一件可以说服妻子放弃丈夫的理由, 俺的双脚将不会走进这片充满罪恶的地方。”
“收起你的假惺惺吧,这里没有需要可怜的人。一位无家可归的人,不会贪恋充满跳蚤的床。”
孔知羞涨红了脸,许久后她说道:“你最好能变成一棵高粱,那样你就永远不用交谈了。”
黄三说:“这里的高粱每一秒都生活在春天里,与你不同,你的被窝不可能永远生机盎然。”
人们已不记得许老七当时的嚎叫了,只知道从稻场上抬到竹架子上时,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声音。
许老七的手紧紧握着那只绿底碗,汉子们用尽了力气也掰开不得。
秦氏环顾四周后说道:“不要再虚度光阴了。许老七的臭绿水不能寻找流失的过去,连自己都改变不了的人又怎能改变别人。”
听到秦氏的话,许老七哭出了声,他将手里的绿底碗狠狠地砸进了高粱地。
老李头醉醺醺的走出房门时,夜晚 开始趋向宁静,与往日喧闹欢腾的时刻极为不同,没有了人的声音, 狗吠便显得单调。
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土地也异常冷漠,凉的没有一丝情感,若要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寻找一件称心如意的事,便是刘女子的房门仍然大敞着,她等待着前来关门的那个人。 这一段从自家的土坯房走到另一处土坯房的路途,老李头已经走了十年,从他第一次渴望女人开始 。
一如从前,老李头以极快速度脱掉了自己全部的衣服,光滑而瘦俏身子像一 条泥鳅一样钻进被窝里,他搂住可以搂住的东西、有体感的温度令人兴奋而急不可耐。
“你的腿是热的。寻着你的味道俺能找到洋人诞生的地方。“老李头说。
“你在镇里养了个女人,来俺这里做什么,不花钱的白食要吃的更香些?”刘女子侧着身子说。
“俺在许镇上时,心里面想的可都是你。那女人只是口渴时当野井水来喝,你才是能为俺解渴的茶。”
刘女子推开了老李头缠搂的手臂:“那你说,你要的是俺这个人,还是俺的模样。若茶水隔了夜,你还喝不。”
“就是加进一桶马尿,俺也当美酒来饮。”
刘女子转过了身,将自己满是麻子的脸蛋向老李头贴去。刹时,一个赤身裸体的身子从屋里跳了出来,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冲进了羊群里,又从羊群里跳进了狗窝,在误打误撞之下找到可以容纳惊吓的棉被。
许镇人在临近新年的时候,售卖出了可以医治面容的奇方,街市上的本地小贩也颇喜气洋洋,大多数从村里走出的竞争者都开始回归本行,没有主顾会在担惊受怕之余愿意拿出自己的一元钱。
为了展现自己的美貌,在固村人面前,许镇人开始穿上了得体的衣服,他们将洋人的领带用作可以抵御严寒的围巾,又将从一座不名的小岛上抢的黑色靴子涂沫上七彩的颜色,以达到在人群之中显眼的目的。市井小贩们击败了来犯之敌,物价的高低不用再取决于相对公平,绝对的话语权才能从中牟利。
感恩自己的同时,许镇人更感谢那位不知名的“美容家”,是他的神奇药方保住了本土繁荣昌盛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