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别来无恙
泽洋海抬头，秋林村局长的脸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泽洋海感觉他苍老了很多。
“局长？”
高大男子没有回应，而是坐在了泽洋海对面。
“你不介意吧。”
“嗯。”泽洋海点点头。
“可是，你为什么会……”
局长看着夕阳，泽洋海的声音在他耳边淡去。
过了一会儿，他把脸对着泽洋海说道:“我们都知道的，我早就是背渊者了。”
一句话，瞬间拉出了秋林村遗失的记忆，那日局长的背影消失在屋舍之间的景象浮现在了脑海中。
“嗯。”
“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归宿罢了，你呢？”
泽洋海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许久，他才开口道:“我是为了逃避。”
“嗯？”局长表现出了兴趣，他看着泽洋海。
“是……那个姑娘吗？”
泽洋海知道他说的是麦莲，麦莲告发自己父亲时，局长确实在场。
“嗯。”
局长并没有做出泽洋海想象中的劝导，而是说道:
“这是好事，人有时不应该放下太多，超脱一切的人，必将失去一切。”
夕阳如阿斯内被告发那日渐渐下垂，红光不甘地停滞在地平线末端，最终慢慢淡失。
天空被惨白取代，海村的人们结束了一天的辛劳慢慢向着露天餐厅汇聚。
局长站起身，泽洋海忽然发现对方似乎变得佝偻了几分，局长看着远处的海村，夸赞道:“嗯，这些人都是好人啊。”
泽洋海静静说道:“但他们失去了一切。”
“只有失去一切的人才乐意奉献一切。”
（等那一天到来，他们即会为你奉献一切。）
局长看着人群越来越密集，有些悲伤道:“好了，我该走了，泽洋海，我以后还会来找你的。”
“嗯，随时欢迎你。”泽洋海若无其事地答道。
“嗯，你小子几天不见，成熟了不少啊，那么，再见了。”
随后，局长向着露天餐厅外端走去，那是一大片连着密林的沙滩，就像之前那样，局长的身影消失在了遮蔽物之间。
泽洋海并不急着去拿吃的，而是默默看着没有他参与建设的海村，自从那一日，泽洋海就一直住在帐篷里，如今夜风吹过，泽洋海感到一丝寒冷。
“该为新的东西担忧了。”泽洋海想道。
吃完晚饭后，泽洋海久违地离开了露天餐厅的那片区域，整个海村在他身边闪过，几个月过去了，一切都变了啊。
海村变得比以前更大了，在外来者族长和海村村长的建设下，人人都住进了框架砖房，如今，还能看到一些屋子附近有熄灭的小砖窑。
村子的街道繁华，四处挂上了白炽灯，灯光照耀下的地方色彩熠熠生辉，却在夜晚显得突兀。
泽洋海来到了帐篷街，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街上人声鼎沸，打破了泽洋海一直封闭的屏障。
他看着挂在帐篷上五彩的灯光，奇异的记忆从命运画卷上浮现在眼前，他仿佛看见另一个年老的自己置身于赛博之都，迷茫却从不后悔。
泽洋海漫无目的地走着，周围的声音与其说是叫卖声，不如说是让人知道自己这里都有什么能送。
泽洋海走到了老太太的帐篷前，几个月前何佳夜在这里获得过一条白裙与一双鞋子。
老太太像往常一样坐在帐篷门内，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突然，她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前。
老太太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瞪大了眼睛，想透过老眼昏花看清灯火处的十九岁青年，但她做不到。
无数的记忆在她心中汹涌澎湃，三十年前的那位青年的身影出现在她眼中与面前的青年交织在一起。
泽洋海发现老太太在偷偷看着他，于是把头转去。
“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擦了擦眼睛，帐篷街此时夜晚无风，吹不起她年轻的风韵。
“天冷了，进来挑几件衣服试试吧。”
泽洋海正有此意，他毫无顾虑地脱下警察制服配套的鞋子，那是他离开秋林村时所穿的，现在已经由于大火的焚烧而破烂不堪。
帐篷内的衣服种类比何佳夜来时要多，而且还有男装，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衣服，但也没人想要知道。
老太太按照记忆中的印象挑选了一套衣服，泽洋海进入帐篷一角的更衣室换上后，老太太给他披上了一件大衣。
整套衣服都是黑色的，泽洋海表现出了很满意的样子，但他有些惊讶，这套衣服与那日阿斯内穿的那身如此相似。
夕阳下的一幕幕与老太太的笑容交叠。
“你和他很像，都很适合穿黑色的衣服。”
泽洋海站在帐篷中央的白炽灯下，他看着老太太，无数的记忆碎片在四周回去。
年轻的老太长发飘逸，裸露的双肩细嫩而富有吸引力，她静静坐在一棵树下，看着不远处一位穿着黑色大衣、骑着自行车的青年路过。
“他……叫什么名字？”泽洋海问道。
老太太微微一愣。
“泽霖。你认识吗？”
泽洋海沉默着，老太太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话说被告发时，阿斯内的年龄到底是多少。
泽洋海脑海中分明记得阿斯内与自己同龄，无论如何也确实不可能跨越三十年与面前的老太太相会。
“请问，我能走了吗？”泽洋海晃过神来问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走吧，这套衣服送你了。”
泽洋海走在帐篷门前，老太太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双黑色皮鞋，皮鞋线条温和，看上去很保暖。
“谢谢。”
泽洋海把皮鞋穿上，迎着秋日的冷空气回到了露天餐厅。
一切的记忆开始串在一起，泽洋海不禁怀疑，阿斯内到底有几位，为何他可以在短暂的一生中走过如此多的地方，并写了一本如此丰富的笔记本。
泽洋海坐在露天餐厅的老位置上，看着惨淡的天空，海水并非是白色的。
“如果天空不反射大海的颜色，那么它的颜色从何而来。”
“今天……我突然想起以往的我在这个时候早已入睡……我……”
记忆之中，阿斯内的声音开始回荡。
“我从未离去。”
泽洋海猛然惊醒，他看着平静的大海，内心却久久无法平息。
“别来无恙……阿斯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