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他们挑了最外面的座位,与其他吃夜宵的人隔开,自成方圆。
半瓶烧酒对司炎彬来说不够,他又去后厨挑了两瓶,先倒上两杯,和她一碰。
“别说话,先干为敬。”
连樱没拒绝,火辣辣的酒穿肠而过,滋味不好受,但心里还是舒坦了些。
司炎彬比她狠,碰一下喝三杯,那气势和状态,其实没有连樱,这两瓶烧酒也不够。
他五六杯下肚,连樱请他停一停。
“司炎彬,别光喝不说话。”她问,“和我喝酒你总想说点什么吧?我先来你先来?”
司炎彬指指自己,“按照时间顺序和痛苦长短,怎么也得是我先。”
“行吧,说说你和兰姨,我是挺好奇的。”
“老板和你说的?”
连樱撇撇嘴,“我自己猜到的。”她晃晃手机,“朋友圈事件。”
司炎彬轻笑,夸了她句“聪明”,然后絮絮叨叨说开。
司炎彬不是蒋其岸选的,是弗兰先在戏剧学院发现的司炎彬,推荐给了蒋其岸和周正央。
其实在重新签约合岸之前,司炎彬已经不是很想拍戏了,他是书香门第出身从小清高,并不习惯圈里的是是非非,更不要说那年得罪了个大佬,被封杀了好几年。
就算退圈,他的家境也不愁吃穿。
可偏偏在那年,喜欢上了对面学校毕业的弗兰。
司炎彬的出道作《原野》是弗兰主导做的制片人。
“她这人,好胜、能干、有野心,原野的时候为了逼出我的潜力,什么都干过。”
司炎彬想起那时候,依然是笑的,这笑比他在任何一部戏里都真实。
“周导说我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越虐我我越喜欢她,他说得对,我真的是这样,她逼我越紧,我就越喜欢她那股劲。”
司炎彬又闷了一大口,“更不要说,她还拒绝我。”
连樱直接笑出声,她能懂,像司炎彬这样的大帅哥,肯定从来没被人拒绝过。
“她说她比我大,说我们不合适,我那时候二十三,她也就三十出头,算什么呀,反正我不管,我就在剧组里公开追她,追得人尽皆知,哈哈。”
司炎彬喝到舌头打结,接下来的事全靠连樱从他有一句没一句的碎片里拼凑。
原野拍完后,从司炎彬的角度看,弗兰其实对他松动过,还亲手画了他的简笔五官贴在剧组的布告栏上。
甚至,她这么一个现实的人,在原野定档的时候,摒弃了所有名家海报,选用了那张简笔五官画。
可就在司炎彬以为自己快成了的时候,原野一战成名,事态开始不可控了起来。
合岸当初对《原野》的预计是小红,可司炎彬发挥超常,连拿三大奖的最佳新人和最佳男主角,到哪里都有万千粉丝包围。
成名的代价就这么纷至沓来。
“哪里都去不了,什么都没法做。那年她生日我去看她,当时还没有微博都是博客,被狗仔拍了照贴在博客上一通写,好多人骂她不配。我说我要公开,我就是喜欢她。她当场让人掐了我的网,一个小时就把所有事都删干净了,还给源头发了律师函,逼得人家出声明道歉。”
说完,司炎彬把英俊的五官埋在掌心里。
“真是要了命了,她比我还关心我红不红。有时候我真想给她搞出大的,直接把事捅破完了。但我又不敢。”
连樱觉得这烧酒有些上头,“你是怕真公开了,她在所有人面前否认你?”
司炎彬不回答,选择继续把烧酒当水喝。
连樱知道自己猜中了。
“你到底是怕她拒绝?还是怕她生气?还是怕在所有人面前丢人?”
司炎彬猛地抬头,要出声说什么,可支支吾吾了几个音节后,颓然地低下了头。
“司炎彬,你不放弃,真的不是你在自我感动吗?”
“樱花,你有毒啊。”
司炎彬连酒杯都不要了,对着瓶口就往下灌。
酒都在他手里,连樱只能喝茶。
“司炎彬,多谢你,我好受许多了。”
司炎彬白了她一眼,“说吧,你和老板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怎么和老板好的?”
“我喜欢他啊,和你一样,还因为喜欢他接了戏。”
烧酒都被司炎彬一个人喝空了,他晃晃酒瓶子,嘴巴打着颤说:“啊,那我们还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连樱回呛,“我止损很快的,不会像你一样,说不准我今晚就想开了。”
司炎彬不信,“诶,别装啊,我们搞艺术的,喜欢自我感动,感情这种事绝对不是说出来就出来的。”
连樱喝多上头,当场掏出手机,决定给司炎彬表演“断舍离”。
“这戏一结束我就走,回美国回英国回哪不是回啊!”
她一口气订了两张机票,都是圣诞前,一张飞伦敦、一张飞纽约。
双倍断舍离。
“有骨气!”司炎彬朝她抱拳,“女侠在上,小丑只有我司某一个。”
“就是,你继续感动自己吧,不过也就你怎么能感动自己的人,才能这么会演戏,次次得影帝。”
他们没喝到很晚,因为周正央出现在摊子上,把他两赶了回去。
第二天到片场的时候,男女主角都顶着黑眼圈。
周正央恳求二位主演对他手下留情,别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里。
二位主演的确没为难周导,两人都是专业演员,对大排档的酒吐槽互相绝口不提,这一整天都是专业且入戏的状态。
但这脸……
周正央受不了他们浪费胶片的脸蛋,放弃这天的夜戏,勒令他们回去睡觉。
连樱打着哈欠回房间,经过昨夜的一顿酒,她闷在心口的那口气舒缓了不少。
就像叶青说的,小樱花是流心的,只要能够排解,迟早都会过去。
从今天起,她要把蒋其岸这三个字的分量一步步降低。
她想着,便去关心换了新微信的叶青。
还没发出消息,却看见自己的房间门微微敞开。
她快步走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就这么回来了,把他扔那儿放心吗?别再出什么事了。
“人在国外,总比在京州安全,咳咳……”蒋其岸嗓子不再沙哑,而是变得虚弱和空洞,但语速极快,“傅主任回来在家里发了火,另一拨人又要忙着捞那两家公司上市的钱,没空管了。”
另一个声音是弗兰,“这回是把温家得罪惨了,你要不要去港城和温朝易当面解释下。”
“咳咳,咳咳咳。”一串咳嗽后,蒋其岸才说,“温朝易不是把这些放心上的人,不用,至于那些挑拨离间的,没有这出也不会停。”
“那就好,真没事了吧?我怕他一蹶不振,要真不回来,华光那里总不能你替他接吧。”
蒋其岸的声音虽然空洞,但一如既往淡漠又冷静,“左右不过是个女人,他知道轻重。”
顿了会儿,他又说:“总有天他会想明白的,娶温家的又不亏,这点名分上的好处,我钻破脑袋都没有呢,也就是他……”
后面的话,连樱没再听,她默默转身去楼下。
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好像一直听得到那几句话。
“左右不过是个女人”
“这点名分上的好处,我钻破脑袋都没有呢”
和着了魔一般。
独自熬不下去了,她重新上楼。
房间里只剩蒋其岸。
他靠在床头闭眼休息,没空修剪的头发又变得半长不短,几缕发丝沾在眼角,盖住了那道疤痕。
连樱站在床尾,静静凝视他。
也不是观察什么,蒋其岸素来是没有表情的,站再久也一样。
她去拿了那瓶雪松味的沐浴露,触碰了下蒋其岸的肩膀。
“去洗漱下,换身衣服睡吧。”
蒋其岸睁开了眼,定定看她。
“蒋其岸,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没有,拿了沐浴露直接去浴室。
可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雪松味。
冰冷的人直接环抱住连樱,在发间深嗅了一口。
他扼住连樱的下巴,转向自己给予她一个吻。
由深至浅,由浅至深,带着他的疲惫吸允她的灵魂。
他手指的骨节和她的下颚相触,和她的颈椎相触,和她的锁骨相触,和她的每一块骨头相触。
欲望是最易燃的火,也是最窒息的海。
她放纵自己,至少去享受他的身体。
在这件事上,他追求的,总是彼此都热烈满意的过程。
若是她失控,便是他更满意的结局。
他满意的时候,冰凉的眼睛终于会有丁点的温度,带着热再让她失控一次。
连樱过去很爱看这一幕,她会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哪怕是在水底呼救,也要抓住他,去看他的那双眼睛。
但今天,她突然不想了。
她蒙住蒋其岸的眼睛,翻身,不让他在上。
报复性地折磨他,直到把他逼到失控。
事后,连樱自己先去了浴室,反锁了门,用那瓶黑金雪松认真洗漱了整整一小时。
出来时,蒋其岸靠在门把等她。
他咳了两声,说:“在闹。”
是结论,不是询问。
“没有。”
收拾了好身上,她也收拾好了表情。
“有点饿,叫餐吗?”
不待蒋其岸回答,她打电话点了自己爱吃的。
蒋其岸不言语,静静看着她忙碌。
等餐送来,坐在她对面。
“喝酒了。”他倒了杯水,指指她浮肿的脸。
“嗯。和司炎彬聊得开心,多喝了几杯。”
蒋其岸皱了下眉头。
连樱的手机响了响,是六叔给她发了自己去清城的航班信息。
她按掉,本想和蒋其岸说一声,可话到嘴边,她心头莫名浮现出三个字——
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给蒋其岸报备行程?
蒋其岸吃了两口,突然说:“戏圣诞前结束。”
“周导说了。”
“带你回伦敦。”
连樱拒绝了,“不了,我新年回家陪家人,一年到头也回去不了几次。”
蒋其岸没有反对,他比连樱先吃完,起身去书桌那里办公。
连樱把自己爱吃的统统清盘,还饶有兴致地收拾了桌子,又去收拾了浴室。
把沐浴露和香水统统装在了垃圾袋里,给酒店打电话让他们收垃圾。
服务员带走的时候问:“这好像还没拆封?”
“不需要了,不喜欢。”
她在看剧本,头都没抬。
蒋其岸在书桌那里,突然敲了敲桌面。
服务员问:“先生,有什么事吗?”
蒋其岸说没有,等服务员关门,坐到了连樱对面。
他钳起连樱的下巴,对正她的眼睛。
“有急事。”
连樱偏过头,“知道,冯助说了。”
“十一点飞机。”
连樱看了看时间,很好,现在九点。
她冷笑了下,指指书桌。
“那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