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三轮儿
“赵伯伯，我觉得我爸为人挺古板的，怎么在您那里就反过来了似的。”
赵林海摇了摇脑袋，脸色有些许发红，瞪大眼睛：“你爸古板？”
“你太不了解他了，或者说秦大桢太能装了。当初，他在白河村虽然只待了半年，但对我们几个伙计的影响，却是一辈子。要不是你爸天天逼着我在地头看书，我也当不了村支书，白河村也成不了永清市的首富村。”
“想当年白河村唯二的豪杰，首先是你爸，然后就是我，我俩就是白河村的卧龙凤雏，七步之内形影不离。我这辈子就服他，你爸那脑子聪明但不死板，闲下来了就爱写小说，那故事那情节，九曲十八弯，看的人就不能带脑子分析，容易把脑子烧成灰。”
“当年有外国女间谍，借着旅游的名头，到咱们这旮瘩偷画地图。你爸看见了，琢磨着不对劲，主动上前攀谈，把自己的热情洋溢、风趣幽默展现的淋漓尽致，给人家女间谍哄的是一愣一愣的，笑的是一颤一颤的，非要邀请你爸给她当向导，最后给她导国家安全局去了。”
“还有啊，你爸这人很有魅力。那会儿啊，村里那些女的，但凡岁数合适，甭管是没结婚的，结了婚的，还是守了寡的，都把你爸当梦中情人，恨死我了。”
“就我刚聊那漂亮女间谍，听说对你爸还动心了，那叫一个爱恨交织，遣返前还想再见他一面。这么说吧，你爸的意识形态和裤腰带，当年他但凡放松一个，那啥玩意儿，可能就没你妈和你什么事了。”
秦深听着父亲的往事，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描述，却让他见到父亲的另一个样子，少年意气、洒脱不羁也遥远陌生。
夜色和酒，不仅会让人放松，也会让人犯困。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带着两天的奔波劳累，进入了梦乡。
为了让秦深几人多休息会儿，第二天日上三竿时，赵林海才来接他们。
到白河村小学普法，就是他们这次的社会实践课题。
看到赵林海身后的汽车，秦深等人的屁股感觉有些隐隐作痛，坐了两天的车，都有应激反应了。
秦深瞥见墙根摆着五辆自行车，还有一辆三轮车，提议道：“嘿嘿赵伯，您看咱们村山清水秀的，要是不游览一番实在太可惜了。”
张青铜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屁股，立马附和道：“书记叔，深哥说的对啊。”其余几人也随即点了点头。
赵林海见状，说道：“那既然这样，我就带大家骑行一趟，有一条风景独好的小路，带你们走一遭。”
在一片欢呼声中，赵林海、秦深、张青铜、李鸿儒、罗磐每人分了一辆自行车，白瑾因为不会骑自行车，分到了唯一的三轮车。
就在众人准备出发的时候，一位衣着朴素、面庞有些黑的中年妇人来到村委门口，略显腼腆地询道：“书记在吗？我想借一下三轮车。”
“哦，是刘家嫂子啊，怎么想起来用三轮车了？”赵林海看到来人问道。
“唉，本来和学校定好了，今天要送一头猪过去，但今儿早上我家那口子下地干活，把腰扭了，动一下都费劲，我又不会开车，只好来借三轮儿拉猪。”
“要不我找人帮你拉去吧。”
“不用不用，书记，您和大学生们还有事，别因为我耽搁了。”
这时，坐在三轮车座上的白瑾说道：“婶子，我们正好去学校，猪我来拉，您回家照顾叔叔吧。”
“不不不，那怎么行，猪那老沉，再给你累着。”刘家嫂子一听，急忙摆手拒绝。
秦深几人也来帮劝，一番拉扯之下，刘家嫂子总算是怀着忐忑的心答应了。
把猪装车之后，赵林海骑着二八大杠，一马当先，众人紧随其后。
一路上，几人欢声笑语不休，除了白瑾，因为车斗里的猪分量实在不轻，足足八百斤，白瑾也没多余的力气说话和听别人说话。
“小伙子们坚持住，爬完这个大坡，后面就是一大段下坡路，能省不少力。”赵林海给众人鼓劲道。
骑自行车的几人欢呼着飞跃坡顶，畅快的享受着滑行下坡时风带来的凉爽。
但话分两头，白瑾可就惨了，驮着一头猪一步一步地爬着上坡路，历经跋涉后，脚下奋力一踩，越过坡顶滑到下坡段，却远远瞧见几人在朝他疯狂招手。看着众人的反应，白瑾意识到一件事，桥出了问题，甚至很可能断了。
事实也确如他所料，秦深等人驻足河边，一字排开。桥梁已断，河水缓缓流淌去而不还。
不过白瑾不敢贸然刹车，如果这样做了，背后那头八百斤的肥猪，会在惯性的作用下，把他扑倒并骑在他头上。
白瑾只能采用点刹的方式慢慢减速，但很快他意识到第二件事。
“坏了，我忘记那三轮刹车不好使了。”赵林海猛地一拍脑门，焦急说道。
先前的路段大多平缓，再加上白瑾负重太大，速度较慢，没有使用刹车的机会，自然察觉不到这个问题。
秦深等人闻此噩耗，面面相觑，清澈的眼睛里难掩笑意。
要说人和兽之间的区别有很多，有无信念就是其中之一。
人，靠信念指导行动，兽，靠本能支配行为。
在此危局之下，白瑾目光灼灼，锚定断桥加速狂蹬，他想利用强大的惯性飞跃白河，而车斗里的猪似是察觉到他的意图，疯狂挣扎吱哇乱叫。
“这娃受啥刺激了？咋还加速了？”赵林海见到白瑾这番举动，紧张说道。
“他…难道是想飞过这条河！”秦深摩挲着下巴，分析道。
“这咋可能？这段河流比起上下游是窄，但也有四五米宽，他还带着一头猪，往玉米地里飞啊？”
“赵伯伯，有可能的。质量越大惯性越大，三轮车加上白瑾再加上一头猪，现在他们离河还有大约50米，只要能获得一个足够的加速度，理论上飞跃白河完全有可能。”
似是在验证秦深的猜想，话音刚落，白瑾便挺直身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脚用力猛蹬三轮车，48米，45米，40米，随着白瑾的迫近，众人能隐约看到，链条与齿轮摩擦迸射出的火星子。
“孩子你别轴，快用脚刹，这河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赵林海满脸焦急，嗓子都要喊劈了，都触动不了白瑾那决绝的心。
罗磐一只手搭在赵林海肩上，沉声道：“书记叔，放弃吧。现在我们的任何劝阻，都是对这个男人的侮辱。”
“啥……啥？他……一直这么勇敢吗？”赵林海在内心反省了一下，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无论是儿子还是眼前这几个孩子，难道真的跟不上时代了？
“嗯，他超勇的，是我们学院最不惧艰险的人。”李鸿儒补充道。
不知不觉，三轮车与河岸的距离已经不足10米。白瑾脑袋旁边突然多了一个猪头，面对同样的困境，不同的是，一个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一个眼睛圆睁充满慌张。
众人屏住呼吸，凝视着三轮车。近了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