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下对酌
长街如水，月光长长。
秦深愁眉不展，满怀心事的走在人行道上，水清浅则走在靠近车行道的一侧。
突然，水清浅伸了个懒腰，说道：“累了，咱们歇一会儿。”
秦深这才回过神，两人在路边找了一处长椅，刚一坐下，秦深又变成一副苦瓜模样，水清浅单手托着下巴，看着他：“明月皎皎，佳人在侧，大美时光，浪费了岂不愚蠢？”
秦深自嘲一笑：“我本来也不聪明，聪明也是自作聪明……”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脸上传来一股冰凉触感。
水清浅手里拿着一罐啤酒，贴在他脸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罐，给自己打开。秦深接过，扯开拉环，洁白的泡沫涌了出来，秦深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试图稀释口中的苦味。
水清浅也随意饮了一口，然后身子朝秦深挪了挪，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说吧，把这些年藏在心里，不愿意和兰姨说的话，说给我听吧。”
秦深咽下酒水，牵起水清浅白皙冰凉的手，缓缓开口：“浅浅你知道吗？妈妈以前是舞蹈团的台柱子，舞跳得很好，而且也非常热爱跳舞。年轻时她也梦想着，有朝一日能站在世界级的舞台上，证明自己的实力。”
“怪不得兰姨气质那么好。”水清浅眼中光彩熠熠，恍然大悟一般说道。
与水清浅不同，秦深的表情很暗淡，继续说道：“可是后来妈妈遇到了他，为了爱情放弃了梦想，辞去舞蹈团的工作嫁给他，也跟着他来到大西北，结婚落户。如果两人能够平安稳定的过日子，倒也不错，但我两岁那年，他失踪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里无依无靠。”
“妈妈就一个人扛起了照顾我的担子，她最擅长的就是跳舞，但舞蹈演员时不时的要到外地演出，那时我又太小，没人照顾，她就放弃了这份念想。”
“虽然邮局每个月都会给我们钱，但妈妈总是担心，不知哪天这钱就断了，一分也没动过，全部攒了起来。为了养活我，妈妈摆过摊、捡过废品、做过服务员、保洁，尝尽了辛苦，也受了很多冷眼和欺负。”
“甚至有些人看我们好欺负，妄图低价强买那所老宅子。万幸这时候，梅叔叔一家搬到隔壁，帮我们赶走了这群人。那时候还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大多只出现过一次，后来再也没见过，现在看来，大概是组织对他家属的一种保护。”
听到秦深的这些过往，水清浅心酸不已，眼睛泛红，试着转移话题，让秦深走出那段不堪的回忆：“记得以前你说过，梅叔叔和赵阿姨对你的影响很大，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秦深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一边回忆一边回答：“梅叔叔是一位国际律师，我选择法学专业，很大程度是受了他的影响，他很儒雅却不迂腐，身上仿佛带着仙气儿。赵阿姨是一位画家，漂亮知性，但快意恩仇，放在古代就是一位侠女。”
“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梅叔叔开着一辆漂亮的轿车，而我还是爱在街头瞎逛的小毛孩，我凑上去问他，要怎么样才能像他一样这么体面。梅叔叔告诉我抓住一切机会学习，并且学以致用，能够解决很多问题。”
“我真的按照梅叔叔所说，在课内课外，学习一切可以学习的知识，成绩变得优异，也给自己惹了无妄之灾。”
“学校里有几个不服管教的刺头，一肚子草包还爱出风头，可能是我的表现太耀眼了，碍了他们的眼，便隔三差五的来打我。有时身上的伤痕遮不住，我都只能骗妈妈是不小心摔倒的。”
“赵阿姨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可怜我的遭遇，先是跑到学校告诉校长，这事儿没个说法，她就告到教育局和公安局。又教育我，既要文明精神，也要野蛮体魄。”
“这话我还真听心里去了，妈妈的老家齐鲁是武术之乡，假期回外公家的时候，我便向一位老师父学了拳，那段时间日夜苦练，身体越来越好。开学后，那些人又来找我麻烦，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主动找我麻烦。”
“但是人嘛，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他们不来找我，我就主动找他们，都记不得打了他们多少遍，而且对这种感觉渐渐有些上瘾。”
听着他这段有点古惑仔的过往，水清浅脸庞微微抽搐：“你就不怕他们告诉家长和学校？”
秦深不以为意，淡淡笑道：“他们的确告诉啦！但没证据，而且他们平日里风评太差，我更不会承认，这个时候自然要反咬一口。”
“后来不知怎的，我成了他们的新头目。在一声声老大中，渐渐迷失了自我，成绩虽然没下滑，但思想有点儿滑坡。要不是梅叔叔苦口婆心的把我劝回正道，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后来我经常想，如果我的家庭完整，人生会不会好很多。”
水清浅犹豫再三，还是劝道：“秦深，这话也许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的，我们能生活的这么顺遂，是因为被国家最勇敢的那批人保护着，而秦叔叔就是其中之一。”
秦深仰头喝完最后一点啤酒，捏扁易拉罐，说道：“其实，我一点儿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只是没法对妈妈这些年的辛苦视而不见。如果不是他，妈妈可能已经是蜚声遐迩的舞者了，如果没有我，妈妈也许还能追逐自己的梦想。”
水清浅看着他暗淡的表情，轻轻抱住他，否认了他的想法：“不能这么想，你怎知这一切不是兰姨心甘情愿的选择。你没发现吗？秦叔叔虽然失踪多年，兰姨却一直坚信他还活着。如果有一天，你走了和秦叔叔相同的路，我也会和兰姨一样，一直守着。”
“千万别，虽然我不会走他的路，但万一有天真如此，你一定不要等我。”
水清浅擦了擦眼角，站起来背对着他，影子在路灯下摇曳，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些都是过去和未来的事，没法改变也不能预料，但眼下有件大事。”
“什么大事？”
“我要参加百校环保设计大赛，明天开始，你陪我上自习。”
说着，水清浅骄傲地抬起头，双手背负，看着天上的月亮，似要与它一争光辉。
就在他俩交谈的时候，月亮下的另一对恋人正在用别的方式交流，不同于秦深和水清浅之间的低落氛围，秦大桢和陈兰正在欢快的舞蹈。
客厅里，秦大桢移开桌椅，清出一块场地，打开音乐，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看到这一幕，陈兰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回想起二十多年前，两人在舞会上初见之时，秦大桢也是这般邀请自己，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很快陈兰便从回忆中醒来，落落大方的轻抚秦大桢的后背，握住他的手，秦大桢也揽住陈兰的腰，两人起舞在在音乐的环绕下。
夫妻二人舞步流畅，毫无生涩之感。
“可以啊，大桢，这么多年了，工作繁忙，跳舞居然还没落下。”
“那是，巧巧、诗兰、蓁蓁、阿依慕、热依汗、阿娜尔、格桑拉姆、达瓦卓玛等等各路美女天天陪我练舞，跳得能不好吗？”秦大桢开玩笑逗着妻子。
陈兰并没有气恼吃醋，只是翻了个白眼：“给你厉害的，就会吹牛，当年我就是折在你这张嘴上。不过说个正经事，现在你这当家的回来了，咱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下给秦深提亲了。”
秦大桢笑道：“孩子大了，他们的事，做家长的还是少管为好，秦深想好了自然会告诉咱们，你净瞎操心。”
“那你还让秦深换专业？”
“这不一样，这是国家的事，不是一家的事。”
“哪都是你的理。”陈兰踩了他一脚，嗔怪道。
翩翩起舞的两人，踩着乐曲的音符，似是在光阴的长河上凌波漫步。
岁月流金，多幸运，你还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