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节回老家2
与阿公阿嬷吃完晚餐。
又到了温暖最喜欢的时刻。把藤椅搬到门外的空地上，跟阿公阿嬷他们在夜空下拉着家常，随着各家都吃了晚餐，聚集在空地上的阿婆阿娘阿伯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情报中心。
说着谁家的女儿儿子什么时候归家过年，谁家的小子带回了新媳妇，谁家要杀年猪，谁家的女儿要跟谁家的定亲……
这个时候，温暖都会默默地坐在边上，仰望天空，默默地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同在一片天空下，而她所在的城市却不见星光。
月亮越爬越高，阿婆阿娘阿伯他们也各自散了，回家睡觉了。
村里的人睡得都比较早，白天在家要干一些农活，夜晚也没太多的娱乐，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
躺在硬硬的床上，盖在身上的是扎实的棉被，阿公阿嬷他们还是喜欢盖厚重感的棉被，说更暖和。
其实温暖给他们买的羽绒被更轻便暖和，但是老人家依然还是习惯了棉花的实在感，压在身上的重量给他们安全感。
温暖也随着他们，将羽绒被压箱底。跟阿嬷一起睡。她小时候也是跟阿嬷一起睡的，妈妈带弟弟睡，爸爸在镇上教书。
自此，她喜欢上了跟阿嬷一起睡。阿嬷身上的味道总能让她心里宁静，平和。
她总喜欢一遍又一遍地听阿嬷讲过去的故事，有她小时候的，也有阿嬷小时候的。
“阿妹，最近工作很辛苦吗？看你有心事”躺在床上，阿嬷摸着身旁温暖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一遍一遍的，像哄她睡觉。
“阿嬷，工作接了一个大大的项目，能赚挺多钱，所以可能有些太忙了”她喜欢跟阿嬷说话，阿嬷不会关注她个人以外的事，她的心情，即使她不说，阿嬷也会第一时间知道。
而不像在爸妈家，他们的眼里只有她弟弟，她弟媳，还有他们未出生的孙子。
跟她的交谈更多的也是工作室发展如何，有没有男朋友，年纪不小了，什么时候结婚……这一切听在温暖耳里都是让她尽快嫁出去，家里有个大姑娘没出嫁，总会让爹妈脸上有些不光彩的样子。
那么在乎外在舆论的母亲，已经许久不曾关心过温暖在外过得好不好了。
唯有在阿嬷这里，她还能找到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感受，受庇护的孩子。
“工作固然很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如果只有工作，没有开心的生活，那么工作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阿嬷虽然没有接受过很好的教育，但是她总是能用朴实的道理，教育着温暖。
“工作本身于你，应该像你读书的时候，就是跟读书那样而已，不会让你如此纠结，而且你也不是特别热衷赚钱的人，工作上的事并不会给你那么多的郁郁寡欢，要跟阿嬷说说么”看着窝在肩下的温暖，老人温和地引导着她的小孙女。
虽然孙辈很多，但是温暖是跟着她身边最久的孙辈，也因为她父母的忽视，让她更心疼这个爱读书，不怕苦，上进心强的善良小孙女。
“阿嬷，你是阿公家的童养媳是吗？”
“是啊，我出生三朝，也就是三天，就被抱到你啊公家了，我是吃你曾祖母的母乳长大的，虽说是童养媳，但是你曾祖母把我当女儿般养大的。”
“阿公十八岁的时候去当兵了是么”
“那时候，我跟你阿公还没成婚，那时候国家打仗，虽然还没打到我们村里，但是当时全国上下都在呼吁年轻人去战场，保家卫国。你那年轻的阿公，又高又壮实，机灵又有使不完的力气，还认识字，所以就应征入伍了。”
“阿公去了那么多年，而且战场上生死难料，你是以什么心情等着阿公的，那时候你也才十六岁吧”
“我们那时候是没有结婚证的，虽然那时候没有跟你阿公实质上成婚，但是全村人都知道我是你阿公的童养媳。
我们更多关注着怎么活下去。家里人口众多，我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农活，还要照顾你曾祖母，那时候她的身体也越发不好了
至于说等你阿公，我也是个小姑娘，对事实上的战场有多残酷，是没有实际概念的。只知道，如果他真得不能回来了，我也要在这个家直至终老。
但那时候的我就是无知者无畏，一直坚信你阿公肯定能活着回来的。”
“阿公去战场后也是音信全无吗？去了好几年才回来吗？”
“战争，哪有信能寄回来，不像现在一个电话就能报个平安了。他去了将近八年，回来的时候他在大冬天也用冷水洗澡，还生吃大蒜。他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北方，还去了邻国参战，从一个南方水乡的翩翩少年，变成了北方大汉了”说着，阿嬷笑起来了。
“那阿公生活习惯变化那么大，性情是不是也变了？”
“嗯，他见过敌人的尸体，也见过战友的尸体，他自己也经历多次生死之间，现在他的胸口还有枪伤后留下的无法磨灭的痕迹。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之间，他又如何能一点都没变呢。
但是，你看，你小时候至今，你有见过你阿公发脾气吗，他还是那个翩翩温文尔雅的少年哪，只是更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现在的生活于他而言已是极好的。”
“阿嬷，你这辈子除了阿公都没有其他有好感的男生么”
“你个小泼猴，”阿嬷轻敲了下窝在她肩上的小脑袋，“我们那个年代，生存就牵扯了我们绝大部分精力，而且你阿公年轻的时候，真得是方圆十里最俊的少年。阿嬷我心眼很小的，装不下第二个人的。
阿妹，是遇到心仪的男孩了？”
“嗯，阿嬷，我有喜欢的人，但是有点怕，怕他会消失，怕他太好，怕我现在的生活被搅乱了，怕……”
“是不是个俊小伙？”阿嬷揶揄着问。
“阿嬷，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生，而且他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就如阿嬷身上的味道，每个人的味道，我都闻得到，他是唯一一个男生让我喜欢的味道。”在熟悉的怀抱里，在黑暗中，温暖彻底放开了心扉，不由撒娇地跟阿嬷说出自己的心底话。
“可是他五年前不声不响离开了，现在又回来了。我知道他背后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每每看着他，即使他没有皱眉，我都能看到他的不开心。
我感觉得出他对我的感情，他很好，真得，阿嬷，他跟你一样能看见我的喜怒哀乐。”
“那他有什么让你犹豫的？是那五年的离开，还是他现在的不确定？还是你自己的不确定？”
“是我自己的问题，他很确定，是我总下不定决心去靠近。我其实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优秀的他，虽然总是自我攻略说自己很好，没有他我自己的生活也已很好，但是客观来说，外在条件，家境、外貌、财富……都与他有很大的差距”
“傻丫头，我不允许你这么妄自菲薄。既然他外在已那么完美，那他还缺什么？你即使比现在多赚100倍的钱也不及他的九牛一毛，那么你拥有的物质多少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就像我跟你阿公，虽然我们现在在乡下，但是温饱不愁，我种点地，你阿公还有退伍金，还经营着这家小卖铺，已足以让我们生活得很好，其他人再多的财富，于我们生活质量而言也没太大的意义。
比如你爸妈在市区买房买车，但于我们而言，市区的生活并不是我们所喜的。那么对他来说，你身上肯定有他看中的品质，但肯定不是你刚才所说的家境、财富。
就像你，你看上他的是这些外在的吗？还是喜欢人家长得好，还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还有他的体贴，甚至是霸道？”
“阿嬷，刚开始我的确知道他家境，对我而言，他的家境其实是一个减分项，我巴不得他跟我们一样的家庭。所以，我也是不在乎他的家庭的。”
“丫头，一个人身体的体味，就是一种信息源，你可以从一个人的身体去判断与你契合的人，再从与他的相处，喜欢上他，这本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很多人，究其一辈子都无法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更别说互相喜欢，你们年轻人说的双向奔赴，你能遇到，阿嬷很为你感到开心。
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短短几十年就过去了。就如现在我跟你讲我年轻时候的事，那都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而说起来却仿佛刚过去不久。
所以，丫头，遵循自己内心去生活，才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阿嬷，他是我第一个动心的人，也是至今唯一让我动心的人，他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欲罢不能。而如今，我被现实如牢笼般困住自己，也困住了他。
是呢，时间又过去一年了，我们又蹉跎了一年了。再这么磨蹭下去，我都快30了。
管他未来如何，管他差距有多大，我看上的也不是他家，他看上的也不是我家，我们看上的都是彼此的个体而已。
阿嬷，我要恋爱了，跟我喜欢的也是喜欢我的人，很大可能是你的孙女婿呃。”在阿嬷身边，温暖又重回到那个不知人间世俗的小女孩。
“嗯，我们的阿妹长大了，阿嬷等着你把孙女婿带回家。按你开心的方式去生活，阿嬷可以为你托底。”
“嗯嗯，大不了就回家让阿嬷养我，就像小时候一样。”
一遍遍轻抚着温暖的头发，就如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阿嬷哄着她的宝贝孙女，直至两人都不知不觉呼吸悠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