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001章
下午四点二十，第三节课下课铃声准时响起，王云舒正好最后一题数学题讲完，时间掐得刚刚好。
王云舒在铃声中摆了下手，“下课吧。”
同学们立刻放松了下来，趴桌子的趴桌子，说话的说话，起身的起身。
王云舒一边收拾着教案，一边打开手机的翻盖看了一眼，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短信。
王云舒眉头轻皱了一下，把手机揣进兜，抱着整理好的教案出了高一九班，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想了想，回身绕道去了高一四班。
站在门口看一眼，冯子洋的座位是空的。
王云舒轻敲了一下四班门口同学的桌子问道：“冯子洋下午来了吗？”
同学看了一眼冯子洋的座位，摇头回道：“没，一下午没看见他了。”
王云舒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怎么会没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王云舒担忧地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却是这时正好有一个短信进来，王云舒连忙点开短信：
【王老师，不用麻烦您帮我证明了，谢谢您，您是一个好老师。——冯子洋】
王云舒心头一跳，立刻打字问道：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不用了？】
大概过了几秒钟，王云舒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冯子洋回复：
【没必要了】
王云舒被这短短几个字里透出的绝望弄得心惊肉跳，一边转身赶紧往办公室走，一边再次发短信问询。
然而这次短信却是久久没被回复。
王云舒进了办公室，把教案往办公桌上一放，也不等短信了，直接打电话，却没想到等到的竟是关机的提示音。
“坏了。”王云舒心中焦急，原地徘徊了两圈，刷一下扭头去看黄国华的办公桌，空的。
“黄老师呢？”王云舒问黄国华办公桌对面的老师。
对面老师努努嘴，“提前下班回家了。”
王云舒皱眉，“你有他电话吗？”
“应该是有，你等会儿我看看。”对面老师掏出手机，一边查找通讯录一边随口问道：“你怎么还找起了他啊。”
王云舒皱眉：“我主要是想问问他知不知道他们班冯子洋的地址，昨天发生了那种事，冯子洋今儿一下午又没来，我有点担心，想去看看。”
对面昨天同样见证了那场闹剧的老师了然，把找到号码的手机递给王云舒，忍不住感叹道：“你也是够能操心的了，自己班学生都操心不过来呢，还去管别的班的学生，就你们班那孟承，啥时候你能让他把他那脑袋染回来啊，好好的一张脸非染一头红毛，看着真辣眼睛。”
王云舒照着手机通讯录拨打电话的手一顿，孟承，对啊，他们班孟承跟冯子洋是认识的啊！
王云舒赶紧把最后一个数字输完，手机还给对面老师说了句谢谢就迅速转身就出了办公室，去了她自己的六班。
还没上课，王云舒站在后门看了一眼，最后一排的孟承正翘着脚坐在那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一本杂书。
王云舒敲了敲后门，“孟承。”
“啊？”孟承闻声抬头。
王云舒冲着孟承勾了一下手：“出来。”
孟承把杂书往书桌里一塞，从后门挤出来，出门第一句话就是，“老师我最近可没惹祸啊。”
王云舒闻言没好气地白了孟承一眼，“谁问你这个了。”
王云舒带着孟承往旁边走了几步，远离门口，然后小声问道：“你跟四班冯子洋是认识的吧？”
孟承没想到自家班主任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点点头，“是认识啊，咋啦？”
“那你知道他家地址吗？”王云舒直接问道。
孟承警惕，“老师你要干嘛？”
王云舒心里焦急，皱眉：“你到底知不知道！”
孟承觉得有点奇怪，“老师你怎么不去问冯子洋？”
王云舒再次没好气道：“冯子洋没来，他来了我还用问你。”
“没来？！”孟承惊了一下，要知道冯子洋可是那种除非病的爬不起来床，否则一定会坚持上学的人，再看王老师面露焦急，孟承心里一突，立马说道：“他家住仁和小区二号楼三单元402。”
“仁和小区二号楼三单元402？”王云舒重复了一遍。
孟承点点头，“嗯。”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好好上课。”王云舒语速飞快地说完，转身就走。
孟承却没听话回教室，而是立马掏出手机给冯子洋打了电话，得到的却是对方关机的提示音。
孟承眉头皱起，看着王老师快步进了办公室，立刻嗖嗖嗖几步蹿到了楼梯口，然后一溜烟地跑下了楼，直奔后花园。
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几个尖尖被掰下去的栏杆，孟承三两下就翻了上去，然后找好落脚点一跳，稳稳落地，逃学成功。
孟承左右看看，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便向冯子洋他家住的仁和小区跑去。
仁和小区离学校不远，跑过三条街就是。
他们小县城的街道没有太长的，孟承跑了不过十分钟就到了。
孟承对冯子洋家的地址很熟悉，但实际上孟承却是很少来。
主要是冯子洋他妈很不喜欢孟承，孟承一不想去看冯子洋他妈的脸色，二也是不想让冯子洋因为他挨骂，毕竟冯子洋在他妈的高压下已经过得够可怜的了。
仁和小区是他们县很老的小区了，有的单元门上的标识都掉了。
孟承从左向右数，一二三，就这个，三单元，孟承冲进楼里，两个台阶两个台阶地往上跑，很快就跑上了三楼。
“呼。”孟承缓了一口气，继续往楼上走，刚走出拐角就看到上面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正在敲402的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十分钟前跟他要冯子洋家地址的他们班班主任，王云舒。
“嗖”一下，孟承整个人条件反射，迅速地又缩回了拐角处。
逃学正好撞上班主任，这就很尴尬。
好在王云舒正一脸焦急，专心致志地敲着门，并没注意到下面楼梯拐角处一闪而过的红毛。
仔细想想也对，班主任既然跟他要了地址，肯定是要过来的啊，怪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冯子洋到底怎么了，把这茬给忘了。
孟承有心想溜，免的跟自家班主任撞上，偏他又实在想知道冯子洋的情况，无奈便只能缩在拐角处，竖耳倾听上面的动静。
王云舒又敲了差不多半分钟的门，面前的门依旧没有开，身后的门倒是在这时开了，是401的住户。
王云舒回头，只见一个精神矍铄长得很富态的老太太站在401门里，对她说道：“闺女，别敲了，他家没人。”
没人？
王云舒看了眼402的门，转身礼貌地问道：“阿姨，那您知道他家人都去哪了吗？”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王云舒一圈，“闺女，你是？”
王云舒赶紧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是这家孩子冯子洋的老师，我叫王云舒。”
“啊，原来是老师啊。”一听是老师，老太太的戒心立刻放下大半，随即又带着点打听意味地问道：“老师，子洋这孩子在学校出啥事了，这两天他家闹得可厉害了。”
王云舒看着一副打听八卦样子的老太太，下意识想把这个问题给含糊过去，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能含糊。
因为黄国华的关系已经叫冯子洋的家长误会冯子洋了，她万一再在这含糊一下，让这些爱拉家常说东家长李家短的老太太也误会，再传出什么冯子洋不好的风言风语，那冯子洋也太冤了。
但完全实话实说也不成，毕竟这事黄国华办得忒恶心，实话实说着实影响他们一中、还有一众老师的形象。
王云舒想了想，避重就轻地解释道：“昨天班级里有同学恶作剧，把一本嗯……不太好的小册子夹到了冯子洋书里，他们班班主任看到就以为那册子是冯子洋的，所以就找了家长，冯子洋这孩子呢在学校表现的一向都很好，我不太相信冯子洋能做出这事，就查了查，果然查出是别的同学恶作剧放的，跟冯子洋没什么关系，这不怕冯子洋家长继续误会孩子吗，就过来解释一下。”
王云舒这段解释基本就是实情了，只不过极力淡化了冯子洋父母之所以能误会黄国华从中起的决定性作用。
然而就是这么淡化，老太太听完还是“哎呦”一声，一拍大腿，说了一声：“造孽呦！”
说话间，401屋里又走出一个中年妇人。
妇人显然听到了王云舒在门口说的这段话，他走到老太太身边，叹了口气解释了老太太这句“造孽”的由来：“老师，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家因为孩子这事离婚了。”
“什么？！”王云舒大惊。
偷听的孟承此时也是被这消息给惊到了，连隐藏都顾不得直接从楼梯口窜了上来，“你们说什么？”
突然出现的孟承把老太太和妇人吓了一跳。
孟承见状连忙微微鞠了一下躬道歉，“对不起。”然后又一脸焦急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离婚？”
王云舒此时也没心思管上课期间孟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对老太太和妇人简单解释一句，“这是我学生。”然后便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事情是昨天才发生的啊。”
老太太和妇人见孟承虽然是染着红毛一副混混的模样，但长得眉眼清正，吓到人了还知道道歉挺有礼貌的，又是眼前这老师的学生，便放下了心。
那妇人回道：“好像是今天上午离的，中午吃饭那阵他家吵得厉害，我和我妈听到动静出来看，发现他家门大敞着，子洋他妈就在中厅对着门那，对着子洋又哭又叫，说什么‘都是你害的，你爸跟我离婚了，你怎么不去死之类的。’”
“对。”老太太叹着气接口道：“骂得可难听了，子洋他妈还不停地往子洋身上摔东西，那狠劲，感觉像是对仇人似的。”
那妇人又问：“老师，你刚才说是同学恶作剧放了册子，到底啥册子啊，能把他爸他妈气成那样，老师你不知道，昨晚他爸骂得也可狠了，我在隔壁听得都慎得慌，今天早上我就看着子洋他爸拽着他妈去离婚，然后他爸就再没回来，他妈摔了一屋子东西也收拾行李离开了，还说什么就当她儿子生出来的时候就摔死了。”
王云舒听着这一幕幕，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扶了一下孟承才没摔倒。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呢！黄国华你他妈孽造大了！
孟承听到这简直是要气死了，他一手扶住王云舒，眼睛看向老太太和妇人，问出他此时最关心的问题：“那冯子洋呢，他妈走了，他去哪了？”
那妇人回道：“这我们哪知道啊。”
孟承此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不可能知道，连忙改口问了一个他们可能知道的问题，“那你们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吗？”
这个问题两人倒是真知道，“就你们来之前走的，十几二十分钟吧。”
“十几分钟？”被孟承扶着一下，王云舒此时已经缓了过来，她听到这个时间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眼之前她收到的冯子洋的短信的时间，“那这孩子应该是给我发完短信就离开了家，还特意关了机，坏了，这孩子想干什么，不会想不开吧。”
孟承瞳孔一缩，也顾不得礼不礼貌了，直接上手抢了自家班主任的手机。
王云舒看孟承一脸焦急眼睛都快冒火了，也没跟孟承一般见识。
孟承看着两条短信。
【王老师，不用麻烦您帮我证明了，谢谢您，您是一个好老师。——冯子洋】
【没必要了】
结合刚才王云舒和邻居讲的这两天发生的事，两条短信里简直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一股心灰意冷的绝望气息。
401的老太太和妇人听到王云舒这么说也是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哎哟对呀，这孩子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到头来还是被冤枉的，这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了啊！何况是个孩子！”
孟承把手机塞回王云舒手里，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不行，他必须得马上找到冯子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