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上拔了我簪子?
路过魏毓言跟前,看她一眼,仍旧抑郁难解,顿住了脚步,冷冷道:“你年轻,不适合带这么艳丽的颜色,压不住。”说完自己把那簪子抽了出来。
一国之君,赏赐的东西收了回来,这举动未免小家子气,他把簪子握在手里疾步走在甬道里,簪子上的累丝花纹硌的手生疼,疼吧,疼起来才能清醒,这捂不热的石头人,狼心狗肺。
李辅仁惴惴跟着后边,瞧他面色铁青,也不敢喊他坐肩舆。
魏毓言愣在院中,脸直红到了耳根,摸了摸头上散开的几缕头发,这才确定皇帝刚才真的抽走了她的发簪,她看看明赫,明赫低下了头不敢看她,她看看秋霜,秋霜一脸惊吓过后的劫后余生。
这比打她脸更具侮辱性。
皇帝是在说她不配戴这个簪子,她咬了咬牙,是啊,她就是不配,于是转身追了出去,皇帝走的急,她只能小跑几步才能追上。
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她跪了下来道:“皇上,臣女确实不配戴这么华贵的簪子,剩下的那支,臣女即刻送回龙安殿。”
皇帝转过头来看着她,该说什么?说她不识好歹?说她辜负他?
可她几个月前她陪着他一路从淮安到京都,风餐露宿,睡过渔船,淋过雨,那个时候的她对待他春风拂面的亲切,跟在他身后“公子公子”地叫着,怎么到了这皇城里,就成了拒之千里的抵触。
李辅仁瞧着魏毓言一脸倔强和不服地梗着脖子,心道真是不开窍,真是换了别人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赶紧把她从皇上跟前撵走,等两下都消气了再说。
于是冷着脸斥道:“魏姑娘御前失仪了,赶紧回宁寿宫反省自己……”
皇帝挥手制止了他,半蹲下来,仍旧把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上:“是朕的不对,朕是天子,不该送人东西再要回来的,我大宁物阜民丰,不差这两支簪子。你就是不配既给了你你也得戴着。”
他说话的语气依然是从容澹宁的,毓言抬起头盯着他,那双眼睛从前那么和煦温暖,如今里面如同结了一层冰一样冷冽。
她抬手要拔下那支簪子,皇帝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纤细的腕子力气却这么大,天天跑菜园子种菜练出来的力气吗?皇帝不得不加大了力气才制住了她。
她无声地挣扎着,涨红了脸。
他露出一抹胜利的神色:“这是圣旨,你敢违抗?”
她显然愣了一下,歪头看了他一眼,这是第一次他用皇帝的身份要求她。
她停止了反抗,俯下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请皇上放民女出宫。”
民女?这是为了出宫,连首辅嫡女的身份、郡君的诰命也不要了。
只这一句,皇帝雷轰电掣一般清醒了过来,这是在干嘛干嘛跟她置气?就因为永熙的一句玩笑话?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行踪,她和明赫是有来往,但也仅限于种菜和照顾裕王的病。他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吗?满脑子都是怎么逃出宫,再说裕王的病还不是他的手段。
可这甬道上这么多人,他总不能在这里跟她道歉求她原谅,天子之尊还要不要了。
只能缓声道:“我们说好了一年就是一年,别闹了,快回宁寿宫吧。”
见毓言还要开口,李辅仁急忙打断:“秋霜,你这个没眼色的,差事干的越发好了,还不赶紧扶你主子起来?”然后示意抬肩舆的锦衣卫上前来,扶皇帝坐好,带着銮驾走了。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见她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嘀咕了一句:“野性难收。”
李辅仁满脸堆笑:“陛下,有野性才带劲,您爱狩猎不就是爱骑马追着猎物跑吗?要是把兔儿啊鹿啊给您圈起来让您随便射,还有什么狩猎的乐趣。”
皇帝剜了他一眼:“满口胡诌。”
心里却道,还挺有道理,气消了一大半。
回到宁寿宫,魏毓言让秋霜把皇帝赏赐的东西归拢起来,送到龙安殿。
秋霜捧着那螺钿匣子给她看了一眼,毓言本来气呼呼地坐在南炕上,瞧见满满一匣子金银宝石玉器,一下站了起来:“哟,这么多了?都是皇上赏的?”瞬间有些心疼,怎么说这也够买一条胡同了。
秋霜一眼看穿了她心思促狭道:“可不嘛,别的不说,光着两根簪子少说够买淮安好几个酒楼了,不过我们姑娘可不是那见钱眼开的人,不蒸馒头争口气,都给他退了,哪怕龙颜大怒,杀头我们姑娘也不怕。”
毓言听着她揶揄自己,脸色一尬,把匣子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只拿出了那两支簪子:“退还是要退的,都说了退又不退,十个酒楼也得退了,剩下的我得留着买宅子置地。”
秋霜接了过来仍旧放在匣子里盖上盖子,坐在她旁边语重心长道:“要是真去退了,可就真的伤了皇上了,他今天跟您置气还不是您最近跟梁王走的太近他吃醋?依我看,这倒是好事,咱们皇上向来四平八稳,今天守着这么多人失态,可见皇上对您真是上心了。有他这份心,您在这宫里怎么也得有好几年荣宠。”
毓言只顾着生气,秋霜这一说她这才回过神来,心里一下暖暖的,可仍然没底:“几年荣宠之后呢,你看皇帝从前跟前伺候的那几个女官,新鲜感过了还不是照旧打发了?他们至少还都是官宦之家选出来的,我又能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