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麒麟身死
在百兽园当差是难得的悠闲，掌事太监小春，带着一个负责打扫的小奉御，一个负责喂食的小奉御，三个人在这人迹罕至的百兽园中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伺候动物显然比伺候人轻松得多，不需要每天对着动物磕头行礼，也不必担心那句话说错惹着动物不高兴。
自从这麒麟神兽进了百兽园，小春三个人的自在彻底没了，上到太后，下到皇子公主们，总要来一睹神兽风采的。这一个月来一波接一波的贵客盈门，三人磕头都快磕晕了。
傍晚时分，小春见近来采买太监顺子送来的都是整车的新鲜蔬菜、水果，心里啧啧叹息粗略一盘算，道：“这麒麟神兽一个月得吃掉十两银子，够京都城内一户普通人家半年嚼裹了。”
顺子也就十五六岁模样，却一副老成油滑的调调，从车上跳下来开始卸蔬菜水果，“那可不，要是当年咱能一天吃上这半个果子，咱也不巴巴挨这一刀来这伺候畜生。”
小春啐了一口道：“说谁畜生呢，这可是陛下亲封的麒麟神兽，大宁祥瑞，得亏今天宫里主子们没来，要是让别人听见，你这脖子已经离缝了。”
顺子嘿嘿笑道：“主子们新鲜劲过去了，谁还来，难不成哥哥你还去陛下那里参我一本？”
裕王南荣明基在站在门口看着那神兽奇长的脖子，听到顺子说的畜生，嘴角止不住上扬，陛下亲封的麒麟神兽，大宁祥瑞，就是一个畜生，看那粗笨的身体，不协调的长脖子，鼻子里喷出的热气一股一股冒着，肥厚的舌头卷着菜叶，呆滞的眼神，无论怎么看也和神兽不搭边。
裕王径直走过去，唬得顺子手里搬菜的菜筐子滚落在地，慌不择跪下磕头，小春也赶紧跪下行礼。
裕王抚手示意他们平身，两人只当是他没听见之前的话，都松了一口气。
裕王道：“麒麟神兽果然不一般，身形神武，姿态雄壮。”说着拿起旁边配备的喂食神兽的竹竿，从车上拿起果子插到竹竿顶端的铁丝上，喂麒麟神兽吃起了果子，接连喂了五六个，方才兴尽而归。
眼见裕王走远了，小春才道：“别人养狗养猫养鸟，这裕王殿下八成是喜欢这畜生，见天就来喂。”
顺子哈哈笑道：“哥哥你可注意了，畜生别说顺嘴了，哪天在主子面前也喊成了畜生。”
小春这才反应过来，左右开弓呼了自己两巴掌：“嘿，我这不长记性的。”
裕王回到丹泉宫，拿香皂使劲搓手，又换了几盆清水冲洗，这才擦干。
这毒药毒性很大，沾染一点就会绞痛至死。
冬天日短，辰时天才磨磨蹭蹭亮了，昨天夜里小春三人又摸骨牌到半夜，起来仍是迷迷瞪瞪的，把那两个小太监踢了几脚叫醒，自己先推开门出去解手。
刚出门冷不丁就被绊了一下，还以为是园子里跑出来的狍子睡在了房门口，踢了一下没回应，于是弯下腰来借着晨曦的微光看了看。
这一看，吓得魂魄险些离体，是神兽的那颗大脑袋，可是那溜圆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泽，小春心下大惊，壮着胆子又踢了一下，还是没反应，这才蹲下去摸了摸。
天爷，身子都僵了！
天渐渐凉了，毓言抬头看窗外，乌沉沉的穹庐，一整天都没见到太阳，北风呼呼，吹的窗棂子“咵搭咵搭”地响，秋霜进来，急忙把窗屉子放了下来，道：“天冷了，姑娘，可不能在窗户底下吹风，受了寒气可不好。”
毓言没搭腔，劈头问道：“怎么样了？”
秋霜沉吟片刻道：“春监丞他们三个都下了大狱，动了重刑，说是已经死了一个，凡是那几天去过百兽园地都挨个被请去慎刑司问话。”
毓言倒吸一口凉气，顿感后脊梁一阵冰凉，她那几天因着要摘菜没少去百兽园，也没少喂神兽，还好皇帝护着她，担心慎刑司吓着她，只让刘凌找她问了几句话。
战战兢兢道：“该不会是菜里有什么虫子被神兽误食了吧？我们老家隔壁一头耕地的牛吃草的时候吃了一只有毒的蜗牛，就被毒死了，肚子胀得跟个球一样……。”
秋霜听着一声冷汗，也顾不上规矩，慌忙捂上她的嘴低声急切道：“祖宗哎，现在龙颜震怒，阖宫不安，别人撇还撇不清呢，你怎么还有的没的往自己身上揽呢？”
毓言闻言，也不敢再说话，只是不安地扭着手里的手帕，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这大宁宫的恐怖，顷刻间三个大活人就已经阴阳两隔，生死未卜。
这里一句话就能左右一群人生死，人命在这里比从前她作一个底层百姓时还不值钱。她和父亲开棺材铺时，也难免会受到一些豪绅的欺压，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想到这里，她又暗自庆幸，将来自己总有出宫的时候。
皇帝在龙安殿询问肖崇和刘凌案件调查进展。刘凌不愧是淮安城负有盛名的捕头，办这种毒杀案得心应手。
下毒嘛，无非就是顺着吃食源头查，就是要快，慢了线索就消失了。
麒麟神兽最近的吃食一部分来自魏毓言的小菜园，大部分来自采买太监宫外的采购。
他问了魏毓言，她小菜园里的菜不止她吃过，皇帝吃过，太后吃过，在这宫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想是那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魏毓言的菜园里动手，否则现在就不是一只神兽的事了。
那么就只能是宫外采购的菜蔬的问题，可是对剩下的菜蔬都做了测试，找来几头猪喂了下去，果不其然，菜蔬里的萝卜上沾了砒霜。
一番调查，那百兽园三个内监都没什么问题，最近也没有行踪可疑之处。
刘凌立刻围捕了正欲逃跑的采买小太监顺子，据他招供，是他为了贪图便宜多拿油水，买了低价的菜蔬。
貌似查到这里真相大白了，但是刘凌又查出了另外的线索。
顺子曾经是郭贵妃宫里的二等奉御，郭贵妃死后被发落到了司苑局，而他采买的菜蔬是京都陇王府管家庄子里的。
大家图个新鲜，来看神兽的人渐渐少了，最近几日喂过神兽的只有裕王和魏毓言。
魏毓言他问过了，是拿萝卜樱喂的，萝卜还都在暖隔里，何况魏毓言没有丝毫动机。
他说到这里，意图很明确，是想让皇帝下旨，找裕王问话。
皇帝却示意到此为止，他虽有些不甘心，也不敢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