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泥腿子的菜园子
大宁太祖皇帝是个泥腿子出身，入驻京都后还是改不了庄稼人本性，看大宁宫大片空地闲着可惜，开垦出来不少庄稼地，闲暇之时和当时的孝慈皇后一起种粮种菜。
太祖皇帝去世以后，这些地渐渐荒芜起来。
直到这大宁宫迎来的第二个泥腿子魏毓言，也看不得这田地荒芜，请示了太后，成了第二个在大宁宫种菜种田的人。
当初请旨的时候，太后大为惊喜，连连称赞魏毓言懂得勤俭，还说起了当年太祖皇帝和孝慈皇后在大宁宫男耕女织的佳话，魏毓言知道这一典故后，反倒担心自己垦荒的事情成了东施效颦，但请旨已经请了，便挑了一块比较偏僻的地方种了一些蔬菜谷子，又严禁宫里人声张，平时浇水打理也只是带上秋霜悄悄去。
过了中秋，萝卜白菜都已经长成，趁着今天太阳好，魏毓言带着秋霜菜园子里起萝卜。
这块菜地在一个荒芜的院子内，和圈养麒麟神兽的百兽园一墙之隔。小小的菜园被打理的整齐有序，几畦菜蔬长势喜人。
魏毓言和秋霜只带了两个篮子，起出来的萝卜不能全带走，便放在了院内的废弃的暖阁内，盖上一层毡毯防止冻坏，准备今后每天过来拿一些。
收拾妥当，留下一院子的萝卜樱子，一墙之隔的麒麟神兽把脑袋搁在墙头上巴巴望着她俩，她俩一顿逗弄，更惹的神兽心焦，只可惜宫墙太高，跳着脚也喂不到神兽嘴里，干脆拾掇了送到了百兽园给百兽园掌事太监小春喂神兽。
小春看见魏毓言和秋霜一人提溜着一篮子的菜叶子，慌不迭从里面迎出来，躬身行礼满脸堆笑道：“哟，姑娘您吱一声，咱带着小子们过去拿，这泥汤子菜叶子可脏了姑娘衣裳？”一边说，一边吩咐两个小太监接过她俩手里的篮子。
也是借麒麟神兽的福，本来冷清的百兽园最近人来人往，小春也听说了，皇上漏夜送首饰的就是这位姑娘，心道皇帝许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宫里娘娘们金枝玉叶看腻了，要试试山村野味。俨然在小春眼里，毓言奇货可居，前途不可限量，因而跟在她俩后边殷勤得很。
毓言道：“春监丞客气了，不过是一些摘下来的菜叶子，自我来这里开荒起，监丞多有照拂，毓言谨记在心，如今菜蔬已经成熟，就放在暖阁里，监丞不嫌弃可以随意取用。”
小春笑道：“姑娘真是见外了，您这样躬行就俭的性子，真是有孝慈皇后遗风。”
毓言最怕别人以为自己是刻意效仿孝慈皇后，连忙道：“监丞言重了，毓言尘垢秕糠怎能和孝慈皇后相提并论。别人养花养鸟，我天性笨拙学不会，不过是拿这些做个消遣。”
“你可不笨。”
众人一惊，毓言看向甬道那头，皇帝正负手而来，午后的阳光不是那么刺眼，但皇帝常服上的金线团龙依然熠熠生辉，白玉带扣住了腰身，步态矫健利落，行动中，肩颈和腰部的线条更加流畅。
众人皆伏地行礼，皇帝挥挥手让平身。
他走到毓言跟前道：“古人说的‘其崇如墉，其比如栉’，这几次来百兽园路过你的小菜园子，朕有幸也算是见到了，看你种的菜就像朕从前带的兵一样招人待见。”
毓言忙道：“皇上谬赞了，臣女是想给太后皇上做点萝卜干，冬日喝粥不那么寡淡。”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难道她还记得自己爱吃她做的酱胡瓜？难为她忙活这几个月种萝卜。
心里是欢喜的，但顾及着这么多奴才，只道：“毓言有心了，天冷了，你要注意身子，别着凉。”
毓言应了一声，道：“不打扰皇上兴致了，臣女回去了。”
李辅仁在旁边看着着急，皇帝刚在宁寿宫，听太后说毓言来了小菜园，他着急忙慌寻了个借口出来，说要来看麒麟神兽，谁还不知道他这是来找她。可这丫头，人事不知，扭头就要走，别人巴巴求都求不来的“偶遇”，她竟然避之不及似的。
因而道：“魏姑娘，皇上临时出来，跟前侍茶的女官没来及跟上，您看您委屈一下？”
魏毓言微微怔了一下，看向皇帝随行的队伍里分明有两个捧茶的宫女。但见皇帝并未反驳李辅仁，也就赶紧答应下来，忙接过来漆盘捧着。
皇帝扭身进了百兽园，看着麒麟神兽那高耸入云的长脖子，询问麒麟神兽的吃食，一直噤声躬身的小春，忙跪下来一一答复。
皇帝颔首道：“好生养着，这是我大宁祥瑞，神兽若有不安，朕拿你们脑袋祭它。”
毓言这是头一次看见他声色俱厉的样子，心下惶惶，捧着漆盘头低的更厉害了。
恍然间，一双手伸过来拿走了她盘上的茶碗，那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腕子上一串小叶紫檀佛珠，拇指上羊脂玉的扳指温润光泽，亦如那双手上的肌肤。
皇帝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茶，一个眼神瞥向李辅仁，李辅仁了然，这是皇帝舍不得让她一直这么捧着茶，立刻从毓言手里把漆盘接了过来，递给了身后的宫女。
“走吧，陪朕去你的小菜园子里逛逛”皇帝又恢复了笑颜，毓言唯唯诺诺跟在后边。
秋霜正欲跟着过去，李辅仁拿拂尘拦住了她，待皇帝和毓言走了进去，方才低声呵斥道：“整个大宁宫，就找不出比你更没眼色的丫头，亏你还在太后跟前当过差。”
秋霜也才悟过来，惭色道：“得亏大总管提携，你看我这脑子。”
李辅仁乜她一眼，揣着袖子靠墙站着懒得理她，差点坏了主子好事。
秋霜套近乎找话道：“大总管，你可得费心，我们那位主子，这事上不见得比我聪明。”
李辅仁哼了一声：“办好你的差事就行，这大宁宫里，还有皇上办不到的事？等过了守丧期你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