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解救
马车进不了院子，这三人势必要走出这间铺子，后门狭窄，只要三人动起来，就能有机会破了他们的阵型。
马车停在了铺子门口，三人缓慢地移出院子进正厅，正厅前后两道门是正对着的，那大汉隔着后门果然看到一辆宝顶红漆的马车停在了前门，这才缓缓进了门，另外两个人依然是一前一后步步紧跟。
明泽和刘捕头和他们持着大概两丈远的距离，随着他们踏进前厅，他俩也慢慢后退。
刘捕头挑眉道：“魏姑娘，你到了京城可就发达了……”
那大汉知道他这是又在分散他们注意力，也不再跟他废话，钢刀又向魏言希脖子靠近了一些，刀刃边渗出几滴血珠，面露凶光盯着刘捕头。
刘捕头忙道：“我闭嘴，我闭嘴……”
不过这须臾时间足够了，南荣明泽趁着大汉那鹰隼般的眼睛挪开的几个刹那，看着魏言希，瞳孔飞快地向右边里间的门洞瞥了两眼，魏言希眼神短暂的回应了一下，明白了他的计划。
这人人高马大，魏言希只到他的肘弯处，他举着刀，右手腋下便有了一个空隙，借着走路的间隙，她一点一点向右移动，移到那人拿刀的右手手肘处，尽量远离刀刃。
到了里间门口的时候，她猛地一蹲，从他腋下钻了出来，俯身滚进了里间，只是没想到里间地上就是自己父亲的尸体，她绊了一下，又滚了出来，倒在了门口血泊上。
不过很快，向他砍来的那把利刃就被一把弯刀挡了下来，她忙躲进了里间。
刘捕头飞起一脚踢掉了那大汉手里的刀，一个旋身干净利落地将手里的雁翎刀插进了大汉胸口。
看南荣明泽和另外两人缠斗，他忙喊道：“留下活口”，不过南荣明泽还是一刀封喉解决了另外两个人。
刘捕头看着地上抽搐着渐渐没了动静的两人，愤然对明泽道：“为什么不留活口？”
没等南荣明泽回话，洪如崖忙喝止他：“休得无礼，这是本府贵客。”
南荣明泽顾不上他们，几步迈进了里间，魏言希一身血污跪在魏佳良身边，半边身体全是血，半边脸上的血还沾着灰尘和稻草，像个宝卷里正在地狱渡劫的女鬼，她怔怔的跪着，一动不动，南荣明泽看着心像是撕碎了一般，一下一下揪着疼。
他半跪下来给她解绑，又把她嘴里的一团麻布拽了出来。卷起自己袖子给她擦脸上的血污，她转过头来，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啪”这一巴掌猝不及防。
南荣明泽懵了，这好像是第一次被人掌掴。
洪如崖“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要上前来：“你这刁……”后边的话生生被他咽了下去，这可是太子一见钟情要带走的人，说不定哪天就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他扎煞着两手，看看南荣明泽，又看看魏言希，不知道该说什么，抓贼没出汗，这一会儿急出一头汗。
还好，刘捕头给他解围：“洪大人，您出来看看，嫌犯尸体怎么处置？”他赶忙撩起帘子出去了。
南荣明泽低下头：“魏姑娘，我……”
魏言希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她趴在魏佳良尸体上，抱住他尚有余温的身体：“你为什么要躲到我家？为什么……我爹爹……被你害死的。”
他原本想，趁天黑躲进去，天亮前偷偷溜走，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发烧没能及时起来，又晕倒了在这里。
想必是中午从这里出来的时候被那帮杀手发现跟了进来问他行踪。
所以魏言希说的他害死了魏佳良也不算冤枉。
他冲着魏佳良尸体拜了一拜：“魏姑娘，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魏言希哭喊着：“还我爹爹，我要你还我爹爹……”
刘捕头啧啧叹息，看着南荣明泽道：“魏老头一死，就剩下这一孩子，无依无靠……”
南荣明泽道：“我愿尽我所能补偿魏姑娘。”
刘捕头嗤笑一声，指着外面被捕吏们围住的人群：“看见没？这围满了周边的街坊邻居，你刚非要胡诌什么和她私定终身一见钟情，不止他父亲没了，她的清白名节也没了……”
魏言希听见这话才抬起头看了看周边围观的街坊四邻，目光越过人群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孔，正欲开口，那人对上她的目光时，闪烁了一下，提起袍裾隐进了身后的秦家酒楼里。
她心瞬间沉了下去，连他都信了么？这是要躲着她？
咬了咬嘴唇，她低头整理爹爹的仪容。
南荣明泽也愣了一下，他倒是疏忽了，这真是个问题，一个孤女顶着和人私通的污名，怕是唾沫也能把她淹死。
这下，确实难办了，这关系女子的一生，不是钱财所能决定的。
洪如崖眨巴了一下眼睛，总算听明白了，刚才太子只是为了救人故意迷惑杀手。
刘捕头乜了明泽一眼，提醒道：“贵客，你这一路被追杀，准备怎么回京都？”
南荣明泽正想着要怎么安置魏言希，刘捕头这一提醒让他陷入了双重的僵局里。
杀手能从宁丰追到这里，可见没打算放过他，这三个人不过是探路，后面还有多少人是个未知数。
现在倒是可以确定洪如崖没有异心，但是淮安府衙也不过是百十号的衙役，就算都带走也未必敌得过训练有素的杀手。
去淮安卫所找指挥使调兵吗？只怕二叔三叔求之不得吧，从南直隶到山东地界，大多指挥使都是跟随二叔多年的部下。
眼下又多了一个魏言希，丢下不管过意不去，带着她回京都路上又多了个累赘。往坏了想，自己万一回都不到京都，可能连累她也得没命。
他蹙眉深思，自己只惦记着尽快回京都，没考虑那么多，如果刚才没有折返直接赶路，这会儿怕是已经被追上了，这次可没有朱英哲这样的死士舍命救他。
刘捕头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困境，挑眉笑道：“贵客，我有办法可以一试。”
洪如崖屏退了闲杂人，刘捕头说了他的计划。
兵分两路，一路找一个身形相似的戴上幕篱假扮南荣明泽，按照原计划仍然走官道。
把他扮作一个诱骗京城高官内眷出逃的采花贼，而魏言希是被欺负的苦主，在淮安被擒，刘捕头一行人负责押送回京受审，经水路绕官道，走小路。
刘捕头他们本来就是捕吏，文书公服都是现成的。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洪如崖觑着南荣明泽，就是顶着这采花贼的名头，还得穿着一身囚服，似乎太委屈太子殿下。
南荣明泽本就不是个宫廷里娇贵着长大的太子，当机立断，道：“好主意，劳烦诸位了。”
刘凌倒笑了：“别先道谢，贵客，送你到了京都，能否举荐我换个官身？”
洪如崖暴跳如雷：“刘捕头，还官身，你是不想干了吧，这是本府派给你的差事，你还想讨价还价？”
刘凌也不生气，只扶额道：“哎呀，洪大人，刚才擒贼手臂受伤，现在体虚头疼的紧，怕是不能出这趟差事了，您看不然安排皂班捕头去。”
洪如崖待要再训斥，南荣明泽倒是爽快：“如果能平安抵达京都，这不是难事。”
他这么要求南荣明泽倒是放心了，人有所求才正常，无所求的人太难掌控了。他看得出这人看着不靠谱，其实反应快，身手好，经验也丰富，是个好护卫。
刘捕头名叫刘凌，是这淮安府的快班捕头，为人浪荡轻浮，但是年纪轻轻却能屡破奇案，在淮安颇有威望，所以历任知府也都容忍他一身小毛病。
刘凌悄悄踢了一下地上的魏毓言。
能让知府大人俯首帖耳的人，又是要去京都，刘凌猜到这人来头不小，值得跑一趟，何况还有魏言希，他那主意不是非有魏言希不可，把魏言希加进去不过是希望借助南荣明泽给她在京都寻个出路。
他提要求是试探南荣明泽的能耐，魏言希家破人亡，才是最需要提要求的那个人。
魏言希头也不抬：“谁跟你们去京都？我只要我爹爹。”
这傻丫头，刘凌不得不俯身跟他耳语了几句。扬了扬眉毛转身出去处置杀手尸体去了。
魏言希愣了一下，恨恨地看了一眼南荣明泽，没再反对。
上路之前，魏言希想着毕竟是订过亲了，还是该去秦家知会一声，刘凌嗤笑了一声，知道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刚才说的，这婚事要黄了，不忍心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找到人家门上：“我跟你去。”
魏言希有些惊讶，平日里她和父亲虽然和刘凌相熟，但因为他家做的是白事生意，一般人都嫌晦气，平日里没什么交情，今天出了这么大事，他倒是一直都替她打算，忙躬身行礼道了一声谢。
魏言希正要进秦家酒楼，店里的过卖三步并作两步迎了过来，把她堵在了门口，陪笑道：“魏姑娘，不赶巧，老爷太太和公子都出门了。”
魏言希一下脸憋得通红，她都还没说要找谁呢？这过卖一下就把秦家人摘了个干净，何况她刚才明明看见秦二郎在酒楼。
她窘在门口，进退两难。
刘凌斜眼乜着她，扬扬眉毛摇了摇头，一副“我早跟你说了”的神情。
魏佳良死了，她就断了生计，也没人给她筹备嫁妆，名节也没了，即使秦家守信娶了她，以后日子也不好过了。
如果秦家还有意结亲，两家距离这么近，魏家出了这么大事，他们刚才就该上门帮着料理了。
眼下魏言希，倒不如牢牢抓住南荣明泽，在京都寻个生计，或者让他多给点银两傍身。
刘凌一个闪身从门后站到了魏言希前面，那过卖一看见他，立刻满脸堆笑躬身道：“哟，刘捕头，快请进。”
刘凌抱胸道：“这么巧吗？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出门了？魏姑娘要跟我们一起上京办案，特来跟秦二公子辞行。”
过卖仍然是点头哈腰地笑着：“魏姑娘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尽管忙，用不着跟家主说。”
这话够直白了，你跟我家没关系，魏言希脸上挂不住，转身跑了。
刘凌抬腿一脚踹在那过卖胸口，饶是没使尽全力，那过卖也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喝道：“让你传话你就传话，啰嗦什么？”
那过卖爬起来忙一连串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