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一名
那之后的一年,元满几乎完全托管给了郑老师,跟着郑老师吃跟着郑老师写作业,连洗澡、剪发这些小事也都是郑老师在操心,除了晚上会回家睡觉,她几乎成了郑老师的孩子。
说来也奇怪,之前,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对元满的印象都不好,她虽然每天安安静静的,但是大家莫名都不喜欢她,觉得她邋遢、学习差,人品也不好,是小偷、不自爱的贱皮子。
郑老师来了之后,元满还是安安静静的,可给人的印象却变了,干净、爽快、会学习,老师们觉得她是棵好苗子,连钱玉霞都觉得“元满可能不是小偷,她也不勾引野男人,她就是我的同学。”
钱玉霞她妈都觉得钱玉霞对元满态度变化大,还问她:“那你以前说人家是小偷,贱货,都哪听来的?”
“她奶奶说的,村里的婶子也说。”钱玉霞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可郑老师说不是,郑老师说她只是我的同学。郑老师可是首都大学毕业的,我当然听郑老师的。”
“郑老师郑老师,你整天就知道一个郑老师。”钱玉霞的妈妈有点不高兴,板起脸来,“那个老师少说也有二十三四岁了,那么大的姑娘连个对象都还没有,我上回好心给她介绍一个小伙子,镇里开超市的,家里老有钱了,她竟然说她是什么不婚主义!一个女的不结婚,不生孩子,活着干什么?我看她是上学把脑子都上坏了。你就上个初中就行了,学上多了,好好的一个姑娘也跟神经病似的,这个主义那个主义。”
钱玉霞其实不太懂这些,但是她妈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媳妇,会养牛会养羊,她爸那么爆的脾气,动不动就打她,她也没埋怨过,挨完打,照样给他们一家洗衣做饭,照顾得舒舒服服。
所有人都夸她好,那应该是真好,她要听妈妈的话才对,可是……郑老师又说即便结了婚男的也不能打女的,婚姻应该互相尊重……
她也不懂,到底谁说得对?
元满不是没觉察出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变化,但她没时间在乎这些,她得抓紧一切时间学习,郑老师说她以前的知识掌握的并不扎实,要想去读镇上的重点中学,还需要再加把油才行。
她做梦都想去那所重点中学,因为那所学校升学率非常高,只要进了那所中学,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市重点高中的大门,考进市重点高中,离郑老师给她罗列出来的国内好大学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五年级的下半学期,全速追赶进度的元满,已经成了班上无法撼动的第一名。
之前的第一名是林酉时,成绩出来的那天,他看着成绩单竟没有一丝不开心,还借来了元满的试卷,对着上面的分数连连感叹:
“数学就扣一分,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学那么快的?这道题你也做出来了?这题严重超纲,连老师都说做不出来情有可原。”
元满摸了摸手指上因为长时间握笔磨出来的茧子,苦笑道:“咱们不一样,我不学就得死。”
林酉时被她的话惊到了,诧异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发青的眼圈,不禁开始担忧,“你黑眼圈怎么那么重?熬夜了吗?”
“你应该问我哪天不熬夜。”元满拿回她的试卷,笑了笑,眼底压着一层阴霾,“我底子那么差,不拼命,怎么可能考好?”
林酉时静静看着元满,皱了皱眉,低声问她:“是不是你奶奶打你了,还不让你告诉郑老师?”
自从郑老师跟元满奶奶做了“状元”赌约,元满奶奶确实不再打元满,虽然日常也不怎么管她,但元满至少能安安全全的学习,不用整天担惊受怕。
那之后郑老师不但每天带元满学习,还时常去村支书家里,笑眯眯地用政策给村支书施压,让他多关心元满的生活。小山村的村支书那点工资不够养家的,平时自己还要种地养鸡养鸭,忙得很,根本管不了那么多。碍于这个支教老师来得多了,也只能有空就去元满家转转,板着脸,拿出他村支书的威严来:
“你家建国都好几年没回来了,你家一个老爷们都没有,按理说地该收回来,村里是可怜你们孤儿寡母的,才让你一直种着。你白种着那块地,还不知足,一天天的就知道打孩子,再打孩子,搞得郑老师天天往我家跑,我就把地收回来。”
这算是拿捏住元满奶奶七寸了,这个泼辣的老婆子埋头搓着玉米,一声不敢吭。
元满对林酉时摇头,她奶奶确实没再打过她,让她产生危机感的是另外的事。
“那你怎么说这种话?”林酉时相当忧虑,“学习肯定要好好学,但是不学就得死,这也太极端了。你是不是最近太压抑了?正好考完试了,我们喊郑老师一起去后山桃园看桃花吧……”
“我不去。”元满拿出了下节课要用的书本,冷淡道:“快上课了,你赶紧回座位吧。”
林酉时清晰地感觉到了元满的疏远,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想追问,无奈上课铃声已经响了,他也只好不情不愿回到座位。
午休时间,元满在座位上写上节课没写完的随堂练习,林酉时偷偷跑去找郑老师,郑老师正在她的小屋前费力地洗床单被套,这些大件床品手洗是个体力活,微凉的天气里也能把人洗出一头大汗。
林酉时上前去帮忙拧床单,趁机将关于元满的忧虑对郑老师说了,最后忍不住加一句:“以前元满可喜欢去桃林看桃花了。”
郑老师将床单晾好,回头看着她的学生,这个班级里唯一穿带有品牌标志的运动鞋的男生,白净的不像是山里的孩子。
“听说你爸爸在城里建了肉制品加工厂,生意越做越大,这个学期结束,你就要转去武城中学上学了。”
“这件事还没定下来呢。”林酉时着急辩解,“而且元满成绩好,也能上武城中学……”
“你知道武城中学一个学年学费多少吗?”郑老师打断了他的话,摇头笑了笑。
学费的事林酉时确实不知道,他家从来没让他为钱的事操过心,他用来装零花钱的小盒子里永远都有钱,只不过他什么都有,他开始换牙后,连糖都不吃了,那些零钱在小盒子里越积越多,他妈妈有时候会抱怨他太小气不会花钱,担心他以后会找不到女朋友。
郑老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忍心说得太过于直白,只含糊其词地宽慰他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走好自己的路,早晚有一天,会在前面跟元满再相遇的。”
林酉时一直记着这句话,可他不想跟元满分开,他们说好了要一起上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