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海与贝

    第二天傍晚，顶着背部伤口的休珍一瘸一拐地来到医疗厅。看到她这样，西伊尼赶忙帮她处理伤口，并且擦拭药膏。一旁的扎亚西斯紧张兮兮地走近，把手搭到桌旁的帘子架上，看着她们治疗。通过围观全程的扎亚西斯的叙述，西伊尼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乘着在山坡上一对几地对击佩戴的厚挡板，波伊哈吉趁休珍不注意，故意地中伤了她的背部，然后拿着箭逼她逃开。但是休珍尽全力一把推开波伊哈吉，结果没站稳，滚下小山坡，扭伤了脚。不过好在她被正式承认通过了考核，波伊哈吉安排她成为自己所带领的分队的一员。

    这样一来，波伊哈吉那支分队就有了奥奇、大砂、休多、休珍四个队员。祝贺过后，圭沙忍不住开心地一连给大家表演了两个旬的游箭。到了两个月后，休珍彻底康复，并且高强度训练了一个月多后，此时已经是正月了。继艾比她们一队外出后，在正月中旬，波伊哈吉她们也外出了。

    这片大陆中部地区的冬季的气温在正常温度往下接近二十度，气温达到四十至五十来度之间。对于敏感的石来说，确实有些难以忍耐。因此，在冬季，衣服比往常更厚，但极度耐寒的休多却不需要更多的衣着，甚至还能穿着单衣在林间度过一整天，丝毫不觉得难受。和同伴们一样，休多自己也好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出众的体质。她的思绪又飘向远方，借着新出现的想法为理由，回味一开始的自己的生活，想要去挖掘自己的身世。

    和圆林基地的媎妹们待在一起几年了，休多了解了很多成员，了解了这片区域，见证了她们的反抗，参与了斗争的活动，她曾经作为一个外来客被卷入这场历史性的活动，也从普通的目击者变成了勇敢的亲历者。但在这些繁忙的工作中，休多隐隐地一直觉得纠结。她了解了世界上的一部分，甚至成为了谱写历史的一员，但她却不了解自己的身世，不了解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生命。她聪慧，她在学习武器使用方面天赋很高；她强壮，她能忍得下冰寒；她灵活，她的身体能让她完美地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韧性十足的同时，精确活动也不在话下。

    仿佛她的身体构造与众不同，仿佛她的身体组织有着高强的功能，仿佛她的身体细胞能组成使得她天生十分灵活又韧性十足地行动。

    越是发掘她的身体功能，休多就越觉得自己神奇又神秘。她对自己的情况产生的好奇每每如哽在咽，使得她终于忍不住行动起来，试图去查查自己的身世了。

    于是休多在外出前，和波伊哈吉她们提议去大陆的最南边，理由是那里有一些未卷入战争又落后的邦周，它们可是居民虐杀石婴的最大阵地，在冬季，扔石婴也是常事。

    分队里的所有同伴都同意之后，担心和同伴们一起离开基地，向着南方的丛林走去，休多提议去大陆的最南边，那里有一些未卷入战争又没什么发展的落后邦，适合在那里搜罗孩子。

    因为准备去大陆最南岸，靠近大海，并且因为冬季季风变化，大陆最南部地区冬季下雨多，所以对水过敏的休珍准备了护具，蓑衣，大砂也准备了尖顶帐篷，把那上面的蓑片拆下来，重新清理过，再沿着倾斜的方向缝好。奥奇带上了大号的袋子，正在她准备时，休珍走过来，带着一丝浅浅地微笑。

    “你心情不错。”奥奇抬头说。“是的，我想起了一种方法，可以让草木之人难以追踪我们，而且我们带石婴到基地也轻松。”休珍把弓放在木屋底楼的桌子上，然后回答道。

    “回来再设计。我准备好出发了。”休珍身穿厚实的结绳上衣外套，裤子换成了小腿结绳的紧身长裤。她背上背着包和箭筒，从桌子上又拿起弓，和奥奇一起从这个木屋里走了出去，在大建筑门前与波伊哈吉、休多和大砂会合，一起走向基地的出口。

    她们呈一字型竖着排开，波伊哈吉带队，带着喷管的奥奇跟在她后面，而后是使用弓弩的休多和休珍，负责殿后的是带着剑的大砂。

    等到她们五人组成功来到南部海边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后了。所幸在几年前那场引发邦周战争的暴雨之后，基地里的成员也或多或少支持起了多支队伍并发的外战方式，在波伊哈吉通知乔格拉吕和拉利奇她们要去海边后，基地就派出了由艾比带领的队伍，为了方便，待配对的扬纳、小纹和靠近南边的完晦基地的莫尔桑加入了艾比她们，沿着波伊哈吉找的路线靠东的路线行进，和波伊哈吉她们交汇后把石婴随机带回圆林基地和完晦基地。

    靠近海边前的那一晚，休珍带上了护具，穿上了蓑衣和胶手套。奥奇则准备了单个的帐篷，计划让大砂和休珍在靠近大海的沙滩北边树林间看守，而波伊哈吉、休多和奥奇则去探索休多的身世之谜以及她的身体构造原理。

    一上午过去后，她们几个成功来到了海滨。按照计划，波伊哈吉、休多和奥奇在海边走着观察着植被和生物。她们发现，在这片大陆南部的海边，孕育出休多的贝壳早已和滩边长着苔藓的细砂肉的岩石块交融起来。加上树和大海以及之前的藤蔓植被在细沙土上留下的沟壑勒痕，整个环境中的这些标志连成雨滴形。

    这里是休多出生的地方，也是休多生活了将近一百年的地方。她在这片海滨中的贝壳来到靠近石堆的位置，张开大口后，爬出贝壳，然后赤裸裸地走到海滩上。那时休多已经有寻常的聚居地的石六七岁的样子了，而她已经可以蹦蹦跳跳，自己去搜寻食物了。

    “真是蹊跷，”波伊哈吉忍不住说道，贝壳中孕育的珍珠如果具有生命，那只能是微生物混在矿物质中，或者是机械合成的产品。

    大砂让休多伸出手，自己打开包，拿出了布和刀，在休多手臂上轻轻地划了一刀。休多皮实，大砂就又轻轻划了十几刀，这才见到橘色的翻皮，血液在那下面稳定地流动着。看来休多不是机械，也不是微生物和矿物质的混合体，而是一个活脱脱的人类。那么，休多是怎么进到贝壳里面的呢？她的母亲是谁？

    是谁，给了休多自己的基因？

    大砂给休多的伤处消了毒，包扎好，然后她们三个石继续向前走着，从一个海滨上靠近条形山洞的地方走到了东边的海水旁，一个奇怪的生物的影子模模糊糊地映在水中，因为距离太远，她们没有看清，亦或者只是巧合，她们联想错了。实际上，那个出没在棕榈树下的顶着和头顶连成三角的角的哺乳生物或许是全人类的绝大部分基因的来源？在巧合中，那些岩石和山洞的交接处东边的隆起的碎石和泥尘坝的像映入视网膜，休多的心为之一颤。这里曾经是休多保暖的地方，也是她躲藏和玩耍的地方。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贝壳作为任一属体子宫，把基因和贝壳产生的物质揉搓，产生休多这一生命体。

    但若是休多是贝壳作为任一属体子宫产生的生命，那么她的身体里应该含有大量和贝壳基因相关联的细胞。大砂放置不管，打算随着长时间的观察研究出来具体的原理。

    一整天过去后，除了看到奇特的生物和出没的热藏人之外，她们也没有其它的收获。多年来海水的洗涤，以及来来往往的行者，加上潜在的喜欢篡改环境与历史的草木之人的手笔，这片海滩和百年前相比，变换了样子。等到她们三个石从东边离开，准备找个隐蔽处住一宿的时候，她们发现了几个海水里圆石边上的一些散落的零件。不打算让五人中最擅长机械的休珍冒险碰水，她们三人自己把模型拼接起来，然后仔细观察，想象出这可能是一个和渡河的筏相似的模型，前头变尖并翘起，后头平下去，散开的尾部贴近船身最低点所在的平面，在对称的两个边缘，有两个翘起的体积占比不足六分之一的招翅，中央立起一个帆。

    “用这种工具挺合适渡海的。”大砂仔细观察了一番，说。紧接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一样。“我原来待的站点的遗址里有刻上大型的模型，不过是绿色的布做帆的，风格和苍热夸派很像。”她继续回忆，“还有，当时那个站点的筑匠就是苍热夸石模样，还喜欢说一些我们不熟悉的发音，以及喜欢用眼神传递信息，还喜欢图片思考，并且拒绝读我们其她人带来的书。”“她编着好几条根形发辫，中间那一缕头发用草缠好，挽成月牙形。然后她经常眺望月光，还会来个神奇的仪式，做些动作。还有，她给自己取名月近海。”

    波伊哈吉和休多一听，顿时有了灵感。算下日历，在后天，才会到满月的时间，她们先收集好物件，在月光间来到西边这条山洞中。

    夜晚，休多、大砂和波伊哈吉用包里携带的毯子为垫和被，暂住在那里。借着月光，休多那夜视的双目盯着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口。伤口内侧的肌肉和薄皮康复了，然而外遮膜却还未长好，并且全无长好的趋势，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变化了。

    和之前几次挫伤很像啊，休多又低头抬腿观察之前的挫伤。那里的外遮膜长势微薄，然而那已经是自己十多年前受的伤。如果单单是轻伤，休多厚实的外遮膜会有所削薄，而划破了外遮膜的伤口，才有可能损及薄皮和内里的其它部分。

    正是她那高韧性的厚实皮肤和灵巧的身体肌肉，她才那么能御寒，那么不易受伤和骨折骨裂。

    休多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的生命令她自己觉得平淡而又美好，现如今，她彻底地震撼于自己的强大与神奇。惊叹归惊叹，休多牢记着要思考自己的出现原理。既然贝壳产生的矿物质虽然坚固可靠，但仅仅是环绕自己身体的外遮膜，并未对内部产生明显的影响。休珍认为，或许她就是特别工艺的产物，计划与操作的结果，而非浑然天成。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这三个石又穿戴好，背上带着重要物件的包和武器，离开了山洞。休多把自己的发现和推论告诉了这两位同伴。

    然而休多发现她的体内韧性很好，她推断体内也含有防护性的珍珠质蛋白质，使得她的韧性超常。结论呼之欲出，休多极有可能是由某一位石特意把唾液给了海边的大贝壳的，而大贝壳也接受了她的基因，帮助她们养育休多，同时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去，最终来到海滩边死去，一并吐出休多，馈赠给了大自然，也馈赠给了非之属。

    在接下来的行动之前，这三个石进行了一番思考。面对这样熟悉的方式，自己知道非之属间能产生子代的大砂想着到底是谁有着相似的方法创生。距离她了解这些未来得及被曲解的历史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百多年了，并且这在现在是集中于热带雨林的办法，她们的后代带着这些文化从远方到来，并且从这片土地上发扬起了强盛的非属系势力，虽然在目前，也仅仅是残余的停滞文化，但它还是保护了这片大陆的非之属，又保证了生产资料。她也还有对产生休多的幕后者的别的方向的好奇以及期待。她希望这些探索与创生没有断代，期望这会是其它地区的年轻的觉醒的非之属同属性恋者创生的试验，并且往后有更多的孤非繁衍，以及她们的相关试验结果变得越来越多，并且成效良好。

    然后，她们一行借着基地大量派出游历者沟通的时段走向离此处海滩最近的苍热夸园。毕竟结合总之，去问问苍热夸石总是能有信息可以知道的。

    波伊哈吉列出计划，她们先找到奥奇和休珍，收拾好之后，她们先前往就近的东部邦周，寻找遗落的石婴，以及尽可能拯救石孩。然后她们用颜色靓丽但是基调是绿色的墨水以特定方向涂在普通的叶子上，作为记号联系上在那附近的南侠人基地的成员，带走孩子们。

    到了一天后的月圆之日，她们五个前往树木间的叶阁子，也就是苍热夸石的栖息，苍热夸石有着趋于海对面的热带非属人的生活习惯。在月圆之夜，苍热夸石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户外，对着月亮进行祭拜仪式。她们将生成周期和月圆周期一样的从自己子宫间流下的固液混合的红晶质涂在自己的腹部，也将它洒在月光间的大地上，信仰着，向月亮祈祷着这片区域的石的安康以及大自然的繁盛。

    来自圆林基地的五人散开走进她们的队伍中，观察着她们，谁也没有说话。

    等到仪式结束，接受了她们的诚意的观察后，苍热夸石间的长老带着她们走进一圈草坪边上，幽幽地说起她们可能都认识的朋友。她并没有多说废话，而这些接受过婃先事迹教导的石们一致想到了谈及进度的想法。根据长老的指引，她们该去寻找大陆西北部的齐丽乌联合厅。所谓的联合厅其实是混居在邦周附近的非之属同属性恋者聚集的盟会。接下来，她们又说起了创生以及航海的事。语刚完毕，休珍一言道破草木之人的落后与残忍：“果然那群‘热火朝天’的阻歪们真是刻在基因里的不明白，重要的永远是圣杯，而不是剑。”休珍慢慢抽出搁在脚边的备用剑，握在手上仔细看着剑茎上的刻制的纹路，然后把它插回剑鞘。“然而这不代表我们不会使用剑。”她接着说。

    “年轻人，你是设计师吧。”休珍刚抬头看长老，就发现她缓缓道出这句话。

    “你视力真好。”休珍的右手弧口边的肌肉凸出程度较一般石大，食指最末的一节也比左手食指长和扁。

    “我老了，看不清你的指腹的。”长老笑了，“你握剑的姿势与众不同。”她这么一说，波伊哈吉就想到了刚才休珍握剑的时候，食指在最外端，拇指直着，看起来就像在握着匕首划刻东西一样。“她当年真的不是想在岩石上刻字吗？”波伊哈吉心说。

    “看出来了。”休珍向长老笑了笑，欠了欠身。

    在回去的路上，她们五个人都支持先回到圆林基地，然后再在有机会的时候调查。毕竟，她们的首要任务是持续频繁地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