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兴月的开端
西纳依上次外战受的伤还没恢复,骨体接得不合适。此时,西伊尼尝试着给西纳依处理重接。
质簇方向纠正处理是个精细又同时对力量有要求的工作,根据西纳依的体质,西伊尼感觉自己处理不好,甚至可能弄伤自己,延误时间。
“斯泊,你方便过来一下吗?我现在很需要你。”西伊尼扭头看见大桌子对面的斯泊,问。
“好的,你们也可以过来,我这边有消好毒了的仪器。”
今天沃派出门采药,尤第有自己的工作,医疗厅里就剩下了斯泊和西伊尼。斯泊却似乎不愿意起身。
事实上,最近每次西伊尼看到斯泊,她都是坐着的。西伊尼回忆,斯泊没有在她面前站起来过,就算是在吉侬她们回来的那天,做手术时,斯泊也是坐着工作的。
你不站就不站吧。西伊尼无奈地把准备手术用的仪器小心地扛到斯泊桌上。她俩对视了一下,似乎斯泊被惊到了。她为什么不改改呢?西伊尼想。她继续把手术用品转移到斯泊桌上。
斯泊也抓紧拿出消过毒了的用具,西伊尼戴上手套,和表情上看起来也很努力的斯泊一起处理西纳依的问题。
斯泊用棉棒和沸化木做出来的笔头给西纳依骨体接得不好的部位画上了一个连起来的,绕着手臂的实线。这样的处理方式,会使得细菌不易聚集在木材上。
斯泊的动作也很轻柔,消完毒后,她给西纳依注射麻药。
“用水割器切割伤口不是特别疼,就是用凿子和钩刀起钻一个开口时痛得很厉害。”斯泊手起刀落,用水割器在笔画过的线上割了一圈,西伊尼则屏住呼吸,用小刀、镊子和小木铲修整刀割的部分,然后再用水割器隔开质体探入骨体,慢慢把骨体分开来。
整个过程中,嘴里没塞布条的西纳依只发出了几声不大声的呻吟。
我也可以忍,斯泊想,我甚至希望是短痛。
西伊尼紧接着给西纳依断臂重连,用仪器给她的胳膊打满了搅鱼胶和小结珠,钉上了胶钉,然后换上了需要的杠伴(矫正仪器),紧紧地缠上了包布,然后用离子火灯处理。
整个手术在进一步消毒后告终了。
现在,沃派需要补齐棉花、沸化木和桔梗、高原土、墨色硬涂膏等。
很早之前,她们已经发明出了科学且贴近大自然的处理方法。被称为“木棉梗”的植物在大陆中西岸非常之普遍。
之前在原先的基地,听说附近的棉花产量是非常高的。
在这里,草木之人广泛分布于内陆和东南部,这使得避开和不被发现较为方便。
石的反抗基地也远远不止这么一个由切乌加和乔格拉吕领导的基地,在总务室和记录组拥有的地形图中,分布于远西岸北部的十三个基地、南部的十个基地、分布于西岸北部的十六个磊站和西岸南部的八个基地、分布于中岸北部的六个基地,南部的的五个基地、分布于东岸的三个基地还有分布于远东岸的三个基地清晰可见。
因为草木之人没有她们耐寒也没有她们长寿,最最重要的是,草木之人特有的v字胎纹来自跨物种战争时期的另一种兽,而这个基因,可被视为入侵的病毒。他们不是正统的硅基物,他们又把硅洗脑到认为硅基下耻。
沃派感叹着,她和正好在巡逻的奈休里把药根装到了消毒过的竹叶子和大树叶做的以不那么容易发现的大筐子里,自己先回了基地。
沃派在吃了点粥后出了餐厅。刚走到藤蔓杠后,她被波伊哈吉喊住了。波伊哈吉冲沃派走来。
波伊哈吉把沃派拉到一边,她说:“刚刚斯泊来找我了。她说西伊尼看到她坐在那里怎么也不起来。”
波伊哈吉说完这句话,顿了几秒,再问沃派:“沃派,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她的腿的处置方式。我知道斯泊是不是还是不肯告诉别石自己的事吗?”
“她应该是。她觉得这个很丑来着,她不好意思讲和展示。”沃派顿了顿,回答说。
“得了吧!年龄大一点的谁不知道她那条腿?”
话还没说完,沃派急急地打断了话语:“嘘!小声点好吗?”
“好嘞——”波伊哈吉拖了下尾音,接下来她语调变得严肃起来,“现在的问题是,西伊尼已经因为这个开始对斯泊有意见了。假如现在斯泊还捂着掩着,矛盾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
她缓了缓语气:“也怪我。上次送斯泊回医疗厅,我以为她近旁有拐棍,就顺手把那根放到木屋走廊上了。拿来拿去对斯泊来说不方便,晚上西伊尼经常睡在医疗厅里。”
“你说她了吗?”
“你放心,我只告诉她我会想办法的。”波伊哈吉的嘴角上提了一下,继续说,“斯泊七岁就在医疗厅帮忙了,不是吗?”
沃派说:“确实,斯泊不方便,就直接搞后勤了。但她还出门采药,腿上绑个拐棍走路,外面套层大衣遮着腿,结果一个看得出来的都没有,我也被她给装到了。”
波伊哈吉扶额,不知道有没有偷偷笑出来。站在她对面的沃派陷入了构思。
“或许,我们现在可以给斯泊做个手术。现在我们不缺技术和材料了,手术绝对不是问题。”沃派边想边说,“斯泊的工作在这之后怎么安排?她的体质特别厉害,如果在外战中绝对会是好手。但她还愿意外战吗?”
“嗯哼,”波伊哈吉特别的声音中透显狡黠,她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眸靠近沃派,“我们的外派团也可以接受她的任何选择。而且不用做手术,可摘取假肢也能满足需求。”
“好,我明白。”沃派拍了拍波伊哈吉的肩膀,“我们去说服斯泊吧。秋天了,这是个改变的好时机。还有,得请裁缝们给斯泊做适合她的裤子吧。”
秋季的第一个月份,兴月到了。
在兴月里,大多数草木之人会交配,等到第二年的育月生产下一代。虽然说,秋冬季节石们外派救下新生的非之属的需求减少了,但是除了日常的巡逻和搜查以外,检查和帮辅救助出逃的金属和石是有必要的。
这个期间,防备措施会更加严谨,外派团也会更加小心谨慎。
北方和西部有的站点会把金属接过去住,也会有被救出草木之人的地盘的金属自己建立的金属救援站,在草木之人的眼皮子下隐隐约约地挣扎着突破体系,但还是有些不幸的家伙被草木之人逮捕回去杀害。
在这个草木之人掌权的恐怖地区,没有受害者,只有幸存者。
沃派走到大建筑背后的小作坊里,隐秘在许多树的树荫中的作坊里,此时庄严端坐着扎汀和斑晶。别的裁缝或有别的事,或刚刚外战回来休息两天再来。
这里的零零散散坐落着的一片小作坊中,有金属作坊,绳索、机械与木器作坊,草木制品与皮革作坊,麻布与服饰作坊,设计师休珍平时在绳索、机械与木器作坊想自己的设计。当然,如果在建筑房屋时,制作组的所有组员都会参与进来敲敲打打。
不由自主地,沃派发出一声笑声,因为她想起了圭沙曾试着干过绳索方面的工作,等她进入空无一人的作坊搞来搞去然后摇摇摆摆地出来的时候,手脚都被绳索束得牢牢的,乔格拉吕费了好久才把这些绳子解开。
“你好,我想要预订裤子。”沃派向扎汀打完招呼,说。
“哦,是要带着纽扣的,可以和上半段拆分的裤子吗?”扎汀拉开抽屉,拿出两张设计图,递给沃派。“你看符不符合要求,这两个是我自己的设计。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它们干什么。”
扎汀说中了。扎汀却对着惊讶的沃派摇摇头:“我只能预见近期发生的事情。”
厉害了!沃派心说。
“就是这样。收脚腕那边的。谢谢。”
沃派满意地离开了作坊,踏进医疗厅。
“斯泊,”沃派趁机走到斯泊旁边,俯身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晚饭后呆在餐厅里,我来找你商量。”
斯泊听完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身后是一张折叠床,因为担心值晚班甚至可以晚上睡在医疗厅过一整夜的西伊尼发现她的痛苦,斯泊也会在她睡时也睡在医疗厅。
西伊尼有时候值完晚班就会小木屋睡觉,和她不住在同一个小木屋的斯泊才敢回房间睡觉。乔格拉吕在知道她这样的做法后,特意帮她换了个知情者较多的木屋住下,没有质问她为什么不好意思。
和西伊尼一起工作的这四十年来,斯泊发现自己不得不比之前更加小心了。不敢回房间,不敢不遮住自己的脚……这些遮遮掩掩的破事全是她自己不敢告诉她自己问题的后果。她因为不方便,很艰难地取了木材和钢炭这些金属材料,自己设计并且制作了好多个可摘取假肢。没有合适的!做了一个又一个,材料都被我浪费了!她就绝望地放弃了给自己套上假肢好好走路的梦想。都是我扭扭捏捏的!但要是她们知道了……我不想在大家的同情中过日子!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了。沃派、她、奈休里、尤第聚在食堂里,对比着她们和斯泊的设计,在她的腿上试着。
满怀期待,斯泊看着她们。已经到很晚了,她们停止了讨论,斯泊被细心的尤第送回房间,腿上绑好拐棍。
一路上,斯泊和尤第都发现了秋季的变化。她们仰起头看着天空,一句话都没有说。
万里无云的深蓝色的穹庐,渐变着输出已经不像早上那样强劲的光亮。不知道是夜晚还是深蓝色的穹庐勾起了她的回忆,也许都有吧,埃里和拉秋瓦都是在万里无云的深色天空下离开群体的。看了两百来年的天空了,它还没什么巨大的变迁。可是,对于这个集体,变得太多了。
斯泊先回了房间,一会儿之后尤第她们去了作坊。
透着窗子看到外面的样子的圭沙撑着下巴,跪在厨房的小椅子上,像是个孩子。这个季节,河流附近的好吃的凉泥爆炒起来非常美味,但圭沙讨厌冬季的冻软膏子。她明天可以去收集点回来的。暂时还显得不够独立的她打算自己取来,好给大家一个惊喜,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她认真地计划着,看着天空计划着。共赏一片天空,被震撼到了的圭沙从一开始的思绪里脱离。总之,兴月和秋季都开始了,草木之人会缩小活动范围也比气温高时更加脆弱。这是一个不错的事情,也是反击的良好时段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