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内忧外患
平州关外的丙等军镇伏龙,项云与韩遂英雄相惜,并马入城。
与此同时,同在平州,只是作为一州甲等军镇的抚宁城中,武陵郡王魏傥在府中厅堂内正在与徐猛对饮,菜色简单,就是些常见的菜肴和油炸花生之类的。
郡王坐在圆桌的上首,徐猛在旁。颌下有些胡髭,鬓边已经有些许白霜的郡王先缓缓开口“徐猛,咱俩还有项云认识二十多年了吧?”
“可不是嘛,我和老项一从军就跟着王爷,那时王爷也才入军中历练,都是十几、二十郎当岁的年纪,先是从王爷身边的小兵做起,然后是伍长,什长,伯长,然后一路做到将军,想当年,咱跟着王爷大杀四···”
本来说得正慷慨激昂,唾沫四溅的徐猛突然噤声,与粗犷络腮胡,一字眉不协调的一双小眼睛一会看看郡王,一会望着碗里的菜。
“让你们都跟着我受苦,本来你和项云当时都是将军了,掌管万人铁骑,要不是当年宫中的那件事,你们的官职被一撸到底,在都尉的位置上待了七八年。还有亲卫营的那些老兄弟,都跟着吃苦了。”
魏傥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王爷说的哪里话,咱和老项,还有那些兄弟都不爱当官,能跟着王爷走过那么多地方,手足相称,同生死共患难,这辈子不冤枉。
哎,对了,这词还是老项那个半吊子书生跟我说的。想起老项,咱就想起那时候他刚入伍,整个脸白嫩得跟大姑娘似的,哥几个都笑话他,后来在校场上他一个个把我们打得灰头土脸。咱才发现,嘿,这小子脸白,手却黑着呢。”
想起这些少年时在军营里的趣事,一脸络腮胡子的徐猛笑得很开心。
“也不知道幼平这孩子怎么样了,小时候想让他学兵法,他不愿意学,后来出了宫中那件事,也就算了,他以后袭爵当个太平王爷也好,他又想去闯荡江湖,想学武功,又只是浅尝辄止,碌碌无为。”
本来只是刚过四十的郡王,鬓边的霜雪好像自从到了边关平州愈来愈多了。
刚丢了几粒花生米到嘴里的徐猛,安慰道“世子殿下品行温良,待人接物都是诚心实意,以后娶个贤惠媳妇,王爷和王妃就安心享福吧。”
“平儿没有城府心机,这点是最要命的,出身帝王家,不说杀伐果断,至少也要懂得自保。
你说他脑子有什么,就他挂在嘴边的三样,美景、美食、美酒。要不然就是看那些所谓的武侠评书,想着去江湖上行侠仗义。又或是神神鬼鬼的志怪小说,难堪大用。
像他这么大的世家子,哪个不是精明老道。京城里的那位虎视眈眈,再加上边境不宁,突厥不断袭扰。国事家事,他知晓什么。”郡王说到这,重重地捶了捶桌子。
徐猛面有难色,只能宽慰道“世子还年少,再过几年便好。”
“只怕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去明白这个世道诡谲,希望这次让他在江湖游历能明白一些世道人心。
现在啊,江湖比王府安全得多,京城的谍子无孔不入,王府已经摇摇欲坠了。本王不知道还能护住他们娘仨多少年。”
重重叹口气的郡王摆摆手。
徐猛听到这,一字眉倒竖,拍桌怒气冲冲地说:“哪个敢对王妃、世子和小郡主不利,咱老徐第一个不答应,凭王爷在军中的声望,就算没有虎符印信,要调动数万兵马依然不是难事。当年王爷要是同意起兵清君侧,谁敢不从。”
郡王魏傥并不担心这些话被外人听去,周围侍卫都是自己多年的兄弟。
魏傥轻轻摇头,声音已经有些低沉,“本王与如今皇上一母同胞,当时先帝仍在,如何忍心手足相残。况且内乱一起,生灵涂炭,外邦也会趁势攻打边境,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徐猛听完也不用酒杯,提起酒壶狠狠灌了几口“真他娘的憋屈,郡王被这等小人排挤,丢了皇位,这些年一直受制于他,气煞老徐了。”
言罢起身,提了铁槊在院中演练起来,好像要把多年愤懑都一股脑发泄出来。铁槊挥舞破空,呼呼作响。
这时从院外走近一行人,当中一人中等身材,儒生打扮,一身青衣,头戴四方巾,六十岁左右,手捧暖手炭炉,气喘虚弱,由两名亲军搀扶而来。
其人正是司徒伯言,本为魏傥军中参谋将军,自郡王被贬,退出军伍,以白衣身份进入亲卫营,并无品级。
徐猛见到,赶忙把铁槊放到一旁,让亲军回去,自己亲自扶着司徒伯言。
“司徒老头,这么冷的天,你跑到这干啥,有什么事言语一声,咱老徐给你办。”
被徐猛称呼为老头的司徒伯言,颤颤巍巍搭住徐猛的手臂,一边极力平复喘息,一边望向这个满脸胡须的武夫说道:“若是项云说这话,还勉勉强强,你就莽夫一个,可别坏了郡王大事。”
“嘿,司徒老头,你不仅看不起咱老徐。还那什么,挑拨离间,对,就是挑拨离间我跟老项了吧。”
徐猛爽朗笑着说。
“行了,徐猛,你回去歇着吧。”郡王耳聪目明,早就出了门扶住老人。
“得嘞。”
徐猛朝郡王和司徒伯言抱拳告退。
郡王魏傥将司徒伯言搀到厅堂上坐下,给老人拿了一条狐裘盖在腿上后,极其恭敬。这才开口说:“先生,可是有重大军情?”
坐在椅子上的司徒伯言连着穿了好几口气,这才艰难地说道,语气似乎很沉重。
“王爷,边关裁军,补发军饷,大规模调动军队,这些都没有向皇帝请示,咱们就自作主张,京城那边恐怕会给人落下口实,对王爷不利,咱们要不要预先做些准备?”
“先生思虑得是,只是战事紧急,裁军文书在路上要花费不少时间,况且那些京城的官员肯定要为这事争论不休,等他们和皇上给出意见,再传令给我们,恐怕没一两个月是不行的。
至于请罪文书本王已经在改制时发往京城,想必此时京城已经接到。至于他们是什么看法并不重要,因为裁军和调兵布防势在必行,本王既然是高昌皇族,护国就是保家,早一日就多一份安全。
先生最近身体有恙,故而这事未与先生商榷。先生勿怪。”
“王爷说的哪里话,要是老头子我在郡王这个位置上,也会做同样的事。”司徒伯言摆摆手说道。
郡王魏傥起身为坐在对面的老者倒了一杯热茶,又开口说道:“高昌士卒总共不过三十几万,况且分散在九州,即便这平州战事吃紧,也不过十万余士卒,想要对抗突厥数十万大军也是相当困难。
这次裁军后,平州能战士卒能有十万已是不易,多年重文抑武的积弊啊。”魏傥眉头紧皱,难以释怀。
司徒伯言一边将暖炉放在膝上,一边询问:“听闻郡王已在军中派遣教头,教授士卒枪术刀法以及阵法,不知目前情况如何?”
郡王魏傥听闻,叹了口气:“边关十年间不断被袭扰,缺兵少将。各处关隘各行其是,士卒极少训练,战力底下,矹突之战虽然歼敌八万,但是我方也付出不少代价,若是军队训练有素,配合得当,可以少死很多士卒。”
司徒伯言长叹一声,默默摩挲着手中暖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