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缪宿(1)
云岁愣愣收回神,就瞧见云浸月手里抖落着一张澄黄色的符纸,下一秒,尽数化为灰烬。
“怎么会跑…”
她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颤,许是刚才一番思索太扰心神,连嗓子都劈了。
可眼下也不是嗓子的事。
勾堪怎么跑了呢。
祁厌不是很有把握吗?
“我也不太清楚,昭昭只说了这么一句。”
袖口有细微闪动,云浸月恰好瞥见,打断了她的思绪,“先看看你的传音吧。”
云岁咦了一声,这才发觉祁厌不知何时递了封传音,她想这茬想的太过投入居然都不知道。
符纸展开,一行字缓慢显现。
云浸月很识时务地递了个我先离开的眼神,就自觉回了住处。
云岁朝他竖起个赞赏的大拇指,暗自感叹她这师兄不仅懂得分寸感,还很有眼力见。
活该他是男主。
捏着符纸在庭院石凳坐下,祁厌的传音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真让你说中了」
他指的是勾堪的事吗?
云岁晃着腿想。
只是她确实也没想到还真让他给逃了,她比祁厌更加疑惑。
按理来说祁厌自信的事,不说百分百,怎么也得有个七八十的把握,勾堪见了他都不敢正面硬刚,如今居然有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脱了。
铁定有鬼。
她琢磨着抽出张符纸,认认真真写道:
「这事难顶,但应该问题不大。你先回扶阳宗吧,事情都聚到一起了,还得慢慢来。」
口吻像极了爱操心的老母亲。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祁厌回道:
「再用这种慈祥的语气」
后面没了。
云岁举着符纸看了半天,确认只有这么半句话后又回:
「男人不能短小」
半炷香后。
祁厌:
「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这也太无聊了!
云岁握着两张没头没脑的符纸笑弯了眼。
半晌后,符纸轻轻盖在脸上,她轻叹口气。
怎么办呀,好喜欢。
南沅宗。
喻思陵三盏茶水下肚,喝了个铁饱,小花敬业地要上前给他倒第四盏时,他终于抬手拒绝,忍不住朝两位爱徒发问:
“能走了吗?”
喻昭眉梢含羞,嘴角微微翘起,还在回给云浸月的传音,听见这么一句脸蹭地就红了,飞快写了几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唤了一声:“爹爹。”
喻思陵没说话,视线继而转向祁厌,用眼神又询问了一遍。
祁厌笑意微收,目光直直对上喻思陵,语气拽天拽地:“可以。”
“结阵。”
脚下倏然亮起光芒,早已被忽视多时的小花眼看几人要走,急忙喊:
“我呢?我呢?”
她闪身到祁厌面前,苦巴巴道:“域主大人,带上我吧?”
祁厌没理由带上她,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小花嘴一瘪,大脑飞速运转,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我已经不是我了,现在我就是姑娘的眼睛,专门盯梢域主有没有红杏出墙的。”
祁厌抬起的脚又落下。
似乎是将她这句话认认真真考虑了一番,好像有些道理。
带上也无妨,省的给云岁留了什么想象空间。
小花美滋滋地站进阵内。
喻昭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走到祁厌身边,找着话题:
“阿厌,我们当时游历时还不曾学过传送阵呢。”
祁厌嗯了一声,“不难学,只是 师父,觉得不利于我们苦修,不曾教过。”
他说出师父二字时顿了一下,连喻思陵都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轻咳一声道:
“喊不出来就叫宗主。”
急得喻昭又喊:“爹爹,你这叫什么话。”
以前都喊得师父,现在怎么要改口叫宗主?
她抬眼看向祁厌,后者脸上并没有这么情绪波动,只低垂着眼睫盯着某处出神。
也就没说什么。
但若是云岁,此时一定就察觉了祁厌心情很差,而且是差的离谱。
这就是两人的区别。
或者说,这就是云岁的独特之处。
她太细腻了,几乎不肯放过他的每一个情绪缺口,永远有办法去修补他。
他有时甚至会奢侈地想,云岁是不是神专为他打造的救世主?
可他能回报给她的实在太少了,除了这个人,除了这颗心。
哪怕是为她去死都尤觉不够。
传送阵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扶阳宗正门。
喻昭站稳身姿时还有些诧异,爹爹怎么会将阵眼落在此处。
祁厌如今身份特殊,不将几人直接传至院舍,也不该大大咧咧地传到宗门。
难免惹来弟子非议。
这不,刚走出几步,就有结伴而行的弟子朝这边瞥了几眼,凑在一块低语。
待走近了,又立马站直作礼道:
“宗主,大师姐。”
明明入宗时间较晚,却迟迟不喊一旁的祁厌。
喻思陵视线轻轻扫过几人,声音不怒自威:“谁教的你们如此行事?”
那几人赶忙低下头,又恭敬道:“师兄。”
祁厌不接话,自顾自掠过他们,迈上台阶。
记忆再怎么模糊,扶阳宗的路他也万分熟悉。
进了宗门是一阶长长的石阶,攀扶而上后便来到了扶阳宗的正源台。
他踩上去时有种不真实感,好似梦中场景在此刻化为真实。但他又清楚地明白,这就是他长大的地方。
他在这里生活,修习。扶阳宗的每株花草都见过他刻苦修炼的身影。
只是他自己记不太清了。
喻昭提着裙子小跑追平,尽量保持一个欢快的语气同他搭话:
“阿厌,你在这里摔过一跤,还记得吗?”
祁厌顺着她的食指看过去,不远处的石地有一处凸起,看上去确实是会不小心被绊到。
“没印象了。”
他收回视线,答得干脆。
喻昭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下扫出一小片阴影来,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你当时年纪太小,记不得也是正常。”
拐进一条小径,两旁灌木丛茂密,偶有几朵小花点缀在根部,更添几分可爱。
喻思陵落后几尺,信步跟在身后。
“当时你摔倒了也不哭,只捂着膝盖发愣。其他师弟师妹想要上前拉你,都被你冷着脸甩开了。”
她轻笑:“你啊,从小就是个冰坨子。也只愿意搭理我几句。”
说完又莫名感到一丝低落,“现在连我也不理了。”
祁厌轻蹙眉头,“我怎么记得,是没有人愿意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