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南沅宗(9)
自焚的场景实在渗人,云岁难以像其他弟子一样憧憬着观赏完整个过程,沉着脸离开。
但那道火中的身影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她迫切想要做点什么,想和所有弟子说,都是假的,骗人的,不要上当。
可是不能。
显然自焚这件事在南沅宗已经秘密进行了很多年。
从课程中的洗脑,到固化思维,羽化登仙在弟子脑中一步步扎根,不知不觉中长成参天大树,只等所谓的‘选中’。
目的是什么?
诱骗弟子自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思绪翻腾间,已经回了住处。
栾柔今天回来得很早,以至于云岁推开门时看见屋内有个人还有些发愣。
她正眼睫低垂着整理床铺,听见门边的动静时,缓缓转过头去,问:
“你去看羽化登仙了?”
嘴边挂着淡淡的笑,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云岁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总不能上来就告诉她,南沅宗不能待了快走吧。
栾柔信不信是次要,她离了南沅宗能去哪里呢?
云岁可以说服云沛收下她,那其他人呢?
她越想眉头皱地越紧,此时真的很需要和祁厌见一面,问问他对此事的看法。
偏偏两人进了南沅宗之后见面全凭偶遇,方才在羽化登仙处也没看到他,不知道他是否听说这个事了。
“我再出去一趟。”
她下定决心要去找祁厌,匆匆喝了口水就撂下杯子又往外奔。
栾柔却急忙叫住了她,
“你去哪儿呀?夜深了,我陪你吧?”
云岁定住身。
她出门栾柔向来不会多问,今天这是怎么了?
真的只是因为夜深不安全关心她吗?
“我有块手帕丢在台子那儿了。”她胡诌了个理由,又随口一问: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呀?”
栾柔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神情,云岁仍是觉得有些不自然。
她笑笑,“今天有点累,就早点回来休息了。要不羽化登仙都没去看呢。”
“你累了就早点睡吧,我自己去拿帕子就好了。”
云岁用她的话将她同去的心思堵死。
栾柔没再多说。
在窗边悄悄看着云岁出了院子,从袖口摸出一张符纸飞快地写了几个字,随后符纸消散,她的脸隐回窗后。
云岁当然没去高台。
只是也不好大张旗鼓去男弟子的住处寻人。
怪只怪祁厌长得太高调,她今天问了估计明天门槛就能被那群执着的女弟子踏破。
于是挑了块好躲的山石,猫在后面递了张传音给他。
月明星稀。
高台上自焚的闹剧已经收场,南沅宗渐渐沉寂下来。
这块小院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云岁靠在山石上差点等睡过去,依旧没收到祁厌的回音。
她起身,拍了拍裙子,心里暗骂了八百句,准备回屋。
这一转身,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浓重的夜色衬得他衣衫惨白,她惊得要叫出声。
被他动作迅速地上前一步,抬起手捂住了嘴。
云岁瞪大眼睛,借着月光看清来人后脸色突变。
倏地扒下他的手,语气不善,
“怎么又是你?”
慎怀简直就是阴魂不散的典范。
她阴着脸,往后退一步,背靠假山,已经是能与他拉开的最大距离,
“你监视我?”
慎怀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并不在意。
“这叫有缘。云师妹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
云岁冷笑,“有的是孽缘吗?”
他故作思考,“孽缘吗?也不错。”
“我没空陪你唠。”
她转身欲走。
慎怀这才收敛了些,语气严肃起来,
“这么晚了,云师妹还是尽量别出门。”
?
“说得对,省得遇上你。”
“不是。”
手被拉住,云岁烦躁地将视线落在两人肢体相接的地方,恨不得一张符炸死他。
慎怀却抛出个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的话题。
“小心羽化登仙。”
她回过头,这才有了点耐心。
“小心?不是好事吗?整个南沅宗的弟子谁不是企盼着能早日被选中,你却要我小心?”
“你这么聪明,还没意识到吗?”
他松开手,唇线抿直,过了一会才开口道:
“这是诅咒。它会迷人心智,将自焚者包装成羽化登仙,就可以引诱更多的弟子。”
“是吗…可是几乎八成的人都是冲着这个羽化登仙才来南沅宗的。如果是个诅咒,南沅宗不管吗?”
慎怀摇摇头,笑容有些苦涩,
“怎么管?自焚都是自愿的,暗地里抓了这么久凶手都一无所获,想管也没法管。”
他目光锁在云岁的脸上,神情恳切,“我是真的喜欢你,才不想你也…”
……
“我很感激你能告诉我这些,但差不多就得了,别再说你喜欢我这种屁话。”
“对了。”她转身离开前想起件事,于是又转了回来。
“栾柔有去找过你吗?”
慎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很快又恢复了泰然自若,但仍被云岁捕捉到了。
他摇着手中扇子回道,“栾柔?听上去像是个女孩名字。”
云岁忍不住提醒,“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弟子,个子小小的那个。”
“啊,她呀。”
慎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后很快否定,“没有。”
云岁翻了个白眼。
没有你不早说,真就剑得慌。
“走了。”
慎怀的轻笑声在身后回荡,
“下次想赏月了可以叫上我,别一个人。”
我赏你马。
……
回去时栾柔已经睡下了。
云岁朝她的方位看了一眼,轻手轻脚翻上床。
怪怪的,哪里都怪怪的。
慎怀咬死了栾柔没有找过他,可栾柔今晚回来的明明身上多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这香味很特别,不像是什么香囊,是一股墨香混合着檀香熏在衣服上的。
整个南沅宗她只在慎怀的衣服上闻到过。
方才慎怀逼近捂住她时,她更确定,这缕香味就是他身上的。
栾柔明明去找过他,他却不承认。
更何况他主动提及羽化登仙一事更加古怪。
她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透露半点知晓此事的意思,他却能精准的踩在这个点上。
还什么‘迷人心智’。
分明是南沅宗的pua课程洗脑的好吗?
当她傻呢。
更深露重。
她想着这些破事,眼皮子越发沉重。
迷迷糊糊睡死前才想起,祁厌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回她的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