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域主（2）
夜半三更之时，缪殊还是没有听从勾堪的话，悄悄摸去了祁厌的寝殿。
门被轻轻叩响。
祁厌正望着一只蝴蝶发夹出神，听见熟悉的敲门声先是一愣，急忙奔了过去，却在拉开门前停了手。
他又回身在屋内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终于在柜子中找到了——
一面镜子。
很好，很俊俏。
他长吁口气，这才故作轻松地打开门，瞧见门外那张稍显稚嫩的脸一愣，立马变了脸色，问：
“你来干什么？”
缪殊听他语气不太好，有些委屈，自顾自闪身进了屋里，才说道：“我想和你聊聊天。”
“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
祁厌眉头一皱，指着门口：“出去。”
缪殊就怕自己被赶出去，连忙摆手：“我说，我说！”
“哥哥，你是看见告示知道我在寻你的吗？”
“寻我？”祁厌笑了，“不是抓我吗？”
“啊？不是啊…勾堪叔叔说你是坏人，还说你有父亲的崇煞迟早会杀了我。”
“他说的没错。”
缪殊又被吓到了，沉默良久才颤着眼睫说，“我不信。”
“为什么？”
“直觉。哥哥——”他扬起脸，这个角度像极了每回昂着头口出狂言的云岁，“你现在还想杀我吗？”
祁厌有那么一瞬的晃神，又很快回过神来，假装思考道，“不太想了。”
缪殊立马喜笑颜开，弯着眼睛笑眯眯地抱住他的胳膊，一声声‘哥哥’地喊。
“不过，这件事先别告诉勾堪好吗？你来找我的事也别告诉他。”
缪殊不太懂缘由，但很听话，重重点了个头。
祁厌继续哄他：“明晚这个时间，再来。”
缪殊欢天喜地的走了。
如此这么过了两三天，祁厌大致将天玄宫里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那缪殊确实是个傀儡域主，大大小小的决策基本都是勾堪出的主意。
他问起陆悉，缪殊却似乎不太熟悉。
一说小道长他便恍然大悟，“我见过他从勾堪叔叔殿里出来。”
祁厌又说：“早闻灭魂针诡谲奇异，只是没机会亲眼瞧瞧，实在可惜。”
缪殊便自告奋勇地说明晚顺出来给他观上一观。
显然是并不知道鸾屋一事。
这么一来倒也说得过去，有缪殊在，勾堪便能安心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自己显然是碍着他一展雄风了。
当然，不排除缪殊撒谎的可能性，只是目前看来他的说辞并没有什么漏洞。
第五日时，勾堪终于坐不住了。
彼时祁厌还未睡醒，他便带着一众鬼将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瞧见他还能悠哉地坐起身，火气顿时噌噌往上冒。
十二鬼将身形各异，为首的顶着一头红发，手持巨斧，名为乌皋。
只见他上下将祁厌打量了一番，不屑开口：“就这小子？”
看上去并没有很能打的样子啊。
“就我。”祁厌微笑。
勾堪没心情和他废话，转身朝十二鬼将继续煽风点火：“他身怀前域主的崇煞之力，被扶阳宗抚养了这么多年，还修习了一身的术法，早有异心。诸位今日不将他除去，日后必成大患！”
“杀了他！我会向域主请功，你们每个人都能分到他体内的力量。”
崇煞之力对于每个鬼物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于是十二鬼将摩拳擦掌就要冲上来，祁厌却在此刻叫停了。
“你们非要挨揍，我也没有办法。”
“这样吧，十二鬼将的威名早有耳闻。不过我若胜了，是不是说明鬼域内没有我的对手了 ？”
乌皋道：“这是当然。”
“我有没有资格当这新域主呢？”
缪殊不知何时赶了过来，举着手兴奋道：“有！”
勾堪咬牙：“别信他！指不定要怎么整我们呢！”
祁厌抬手聚气，周遭翻腾起汹涌的气浪，他的衣摆猎猎作响，衬着声音有些忽远忽近，却十分清晰。
“勾堪，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在坚持什么呢？”
接下来便是碾压式的一对十二。
十二鬼将并未见识过崇煞的力量，亲眼见过的都跟着缪宿死在多年前那场大战了。
祁厌出手的瞬间他们才明白崇煞到底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甚至惊叹于他不过少年居然能将这种至邪至恶的力量吸纳的干干净净，真是输的心服口服。
只有勾堪知道，这远不止是崇煞的力量。
他本以为祁厌现在应该正是初探崇煞的阶段，再快也顶多吸纳个两三分，却没想到他不仅吸纳了个完全，甚至功力更甚。
他摸不准是什么原因，也许和从小修习了正道术法有关。
但眼下十二鬼将都拿他没办法，自己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重新戴起被风吹落的兜帽，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好小子，你赢了。不过可千万忘了自己的使命。”
随后转身迅速结了个阵，消失在阵眼中。
祁厌本以为他计划落空，痛失鬼相之位多半要出手挣扎一下，求求缪殊，或是再挑拨下人心。
却没想到他居然跑的如此干脆，一时间愣了一下，就叫人真这么逃了。
“鼠辈。”他轻嗤。
缪殊却是很开心，他多年来被勾堪管制的毫无自由，突如其来的解放简直快将他乐晕，欢腾地扑上去就说：
“哥哥，你来当域主吧！”
祁厌没说话。
十二鬼将却先齐齐跪了下去，恭敬喊道：“恭迎域主。”
于是缪殊就这么草率地退位了。
新域主大人摸了摸下巴，事情顺利得有些出乎预料。
不过结果还是很满意。
域主大人继位的第七日仍是忙的焦头烂额。
那些繁琐的事务倒还好，勾堪此前打理的还算井井有条，他接手得很顺利。
只是缪殊很令人头疼。
他这才顿悟当初猜测他城府深、会伪装真是太抬举他了。
十六七岁的人了，傻的跟六七岁似的，半点心眼子都没有，哪儿像是缪宿的儿子。
偏偏还喜欢粘着他，从早到晚哥哥地喊，吵得他快应激。
于是脑筋一动，提着缪殊就将人丢给了乌皋，美其名曰锻炼。
缪殊被十二鬼将轮番教学，忙的晕头转向，连喊累的力气都没有。
祁厌这才得空处理起传音来。
喻昭断断续续发了七八封，许是许久没有回应便没有再发，他一封封看过去，多半是些碎碎念。
【阿厌，我和云师兄已各自动身回宗门，不知道你是否到了酆都，一切可好？岁岁还是昏迷不醒，我不确定阙云宗是否有法子，希望她早点醒过来。】
【阿厌，还有四五日我就到家了，出来时还是你我一起，没想到回去时只剩我一人了。你还好吗？】
【阿厌，今天又看到卖糖人的了，很怀念我们四人在一起的日子。】
他飞快扫视，从中寻找着云岁的信息，终于看到一行：
【云师兄说阙云宗后山的汤泉可以治好岁岁，至多一月，她就能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估摸着算了算时日，似乎就在这几天了。
胸口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心跳的极快，像是要破出胸口。
喉结上下滚动，他费力的压了压，却又不受控制地笑出声来。
鬼域的事已经解决，云岁也快醒了。
他自认是个笑话的阴晦人生终于要迎来曙光。
此后便是长长久久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