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道士(2)
对于云岁的大放厥词,云浸月也只是无奈笑笑,将她拉至身后,朝众人微微欠身,尽显优雅。
“诸位,在下阙云宗弟子云浸月,方才师妹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他语气诚恳,取出一张盖有私印的信笺,说明来意,
“我等受贵府元娘所托前来,不知她现在何处?”
众人瞧着他仙风道骨的模样有些忌惮,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祁厌在身后没忍住轻笑一声,
“各位真是装模作样的一把好手。”
他把玩着垂至胸前的尾发,嘴角浮起一丝讥笑。
这些个世家大族真是烂到了根里,自私自利表里不一,真不如让云岁全烧死。
一个个肥胖的身躯挡在元娘身前,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元娘忍着身上疼痛,拼尽全力才嘶吼出一句:
“我在这儿……”
云浸月听着声音不太对,眉头紧皱,“诸位在蓉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烦请让开。”
众人当然不会退让,传出去多有损陆家颜面?
见他们丝毫不退让,喻昭的语气也染上几分焦急,
“我们是元娘请来的,不见到她我们不会走。”
陆弘义是官场里如鱼得水的人物,心眼子比莲藕还多,自然没有被她这轻飘飘的威胁震慑住。
他理理衣袍,笑道,“那就给这几位…乐于助人的侠士们安排好客房,几位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你——”喻昭从未见过如此无赖之人,脸涨的通红。
云岁偷偷看了一眼祁厌,果然他脸色已经沉得像锅底,正一边捏着手指一边动着小脑筋怎么给喻昭出气。
她倏地想起捉螺女那天,他砸下的一个又一个破妄,精准狠厉,杀气腾腾。
今天这个场面再让他出手,就算不黑化也得功德尽失吧…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抽出一张符纸,利落扔向陆弘义脚下,符纸刚一落地就噼里啪啦炸开一片,窜起阵阵浓烟,众人顿时惊惶失色四散逃开。
她偏头瞧瞧愣住的主角团,一跺脚,“快去抢人呀!”
云浸月与喻昭这才回过神来。
祁厌并没有跟上去,怔怔地看着她腰间的荷包,手上还维持着术法的动作。
“你怎么也傻了?”她顺着视线低头,“现在知道符修的厉害了吧,是不是特别后悔自己是个法修?”
云浸月和喻昭一人托着元娘,一人抱起陆轩,在烟雾中杀出一条光明之路。
趁他们还未走近,云岁压低声音,状似不经意道,“这种小事你就不必用破妄了,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几个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祁厌不作声,看着她在月光下的脸,眸中似有光在闪烁,他鬼使神差地想靠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亮,却惊得她猛地将脸撇开,结结巴巴问,
“你干嘛……”
吓到了?
还是,不想离他这么近。
他此刻非常需要一个答案,睫毛不自觉颤了两下,语气无比柔顺,“我又不是只会破妄。”
随后指了指云岁的手腕,“你的袖带散了。”
“要我帮你系吗?”
云岁本想说自己可以,可少年目光灼灼,她几乎是没有思考就乖觉伸出了胳膊。
夜色朦胧,她瞧着那双修长的手将袖带绕过几圈,再轻柔地打了个精致的结,比她自己胡乱打的好看得多。
“紧了?”
云岁赶紧摇摇头,将另一只手也抬到他面前,语气雀跃,
“这边也帮我重新系一下吧。”
祁厌今晚格外好说话。
她满意地看着两个胳膊上都有了漂亮的蝴蝶结,忍不住继续得寸进尺,
“我那个包裹背着也挺重的,哎呀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背一个也是背,背两个也是背……哎你别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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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盏烛光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脆弱,此时约莫四更。
元娘见陆轩睡熟,轻手轻脚带上门,借着月色穿过一阵长廊又经过几间秀丽的厢房来到长厅,云浸月等人正在此候着。
她抬脚走进,看见一旁昏昏欲睡的少女,满怀歉意道,
“云道长…实在不好意思…本该让几位早作休息,只是有些话我实在…”
泪水如决堤般倾泻,她慌乱擦去,嘴角牵出一个苦笑,
“实在是不吐不快。爹娘将我嫁到陆家时满心欢喜,为了不让我被看轻,田产院子商铺一件件地往嫁妆里添,却没想到如今成了我和轩儿唯一的庇护。”
云浸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并没有安慰妇人的经验,只能求助般看向喻昭。
喻昭微微一笑,回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已不必多作言语。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们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庆幸自己给你留了这些,让你现下不至于流离失所。”
元娘点点头,“正是这个理。今日的事我在信中不便多说,必须得见了面细细告知各位…”
“那道士是七日前自己找上来的。听管事说,此人年纪虽轻,却极有本事。师承什么白鹭道长…”
“白鹭道长?昭昭,你听过吗?”
喻昭也满脸疑惑地摇摇头。
云浸月眉头微皱,四宗门中并没有此号人物,若是真有些本事他和喻昭绝不会不识。
见几人都一脸懵,云岁打了个哈欠开口提示道,
“我倒有些耳闻,那个白鹭是专为皇亲贵胄做事的,怎么说呢,有点本事但不多,蒙蒙外行人还行。”
“但他徒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跑到陆府门前嚷嚷,说自己知道一种改写命运的秘术,上到国运下到家运,此秘术从未失手。”
“陆弘义就信了?”
“原是不信的…”元娘眸光冰冷,浑身颤抖起来,“可他说的秘术,和陆家十年前用的法子一模一样。当年陆家因站错立场险些被满门抄家…后来此事竟然不了了之了…”
“陆弘义一听,立马将他请进了府里,细细一问得知他是白鹭的徒弟,那个杀千刀的东西当场就跪下了!”
“意思是那秘术十年前就用过了?还是白鹭给陆家用的?”
“正是!”
喻昭暗自心惊,究竟是何种秘术有这种力量…
她将疑问宣之于口,一直沉默着的祁厌突然眼皮一抬,沉声道,“献祭。”
喻昭满脸恍然大悟,想起差点被扔进火堆里的陆轩,不禁一阵后怕,
“这哪是什么秘术,这是邪术啊…”
云岁彻底清醒过来,她拍拍手站起身,“邪门歪道的东西,怪不得我们一来那小道士就跑的没影了。”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烧死人就能转运?”
“真有用的话,赶明儿我烧几个死刑犯给自己改改运不就行了?”
“岁岁。”
这几句话把云浸月听的胆战心惊,赶忙出声斥责,“你这都跟谁学的?”
话一出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不是意有所指吗,又欲盖弥彰般补充道,“不是说你啊祁师弟。”
云浸月是真不会说话,句句在祁厌雷区蹦迪,搞得云岁紧张得不行。
她下意识回头看祁厌,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奇了怪了,难道终于被她的爱与善良感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