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花烛夜
杜柳思闭上眼睛，如坠冰窖。
她多么愚蠢啊，以为自己陪宋承漠走过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就不会再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了。
原来他喜欢的，只是自己这张脸。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三载年华，全部葬送在齐王府中。
太子已立，再无齐王。
她何其天真啊，原本以为姐妹间关系再不好，毕竟是一家人，也要念着一点血浓于水的亲情。
偏偏是亲妹妹蓄谋已久，装哑月余，只为将她推到谷底。
“哦对了，我和太子殿下举案齐眉，也要祝贺姐姐你新婚燕尔呢。
“听说啊，那晋王是个傻子，你呢，是个哑巴，你们俩是不是很般配呀？”杜梅念捂嘴轻笑，“你要感谢，还有个傻子要娶你，不然，你今晚就该死在这里了。”
宋承漠与杜梅念合谋，在杜盼山的默许下，来了一招偷天换日，让杜梅念做了杜柳思，风风光光嫁给了宋承漠，而杜柳思却被一剂蒙汗药放倒，直接送到了晋王府。
嫁给傻子，成了哑巴，就要甘心忍气吞声一辈子吗？
杜柳思可不是这样的人，她自小就立下了远大志向，要做皇后，母仪天下，决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退缩。
她只是失败了一次而已，并不是没有机会了。
杜柳思在心中暗暗立誓，负我的，伤我的，都要付出代价！
宋承漠，你以为成了储君就能高枕无忧了吗？我既然有本事辅佐你登上太子之位，就有本事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杜梅念，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总有一日，我要把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拿回来，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思及此处，杜柳思从婚床上坐起身，扯掉盖头，环顾四周。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门口候着两个丫鬟，正在说着悄悄话，听不太清楚。
隐隐约约听到前院有宾客谈话的声音，今晚的新郎晋王还没来。
杜柳思便起身在屋里转了转。
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屋子，但陈设很简单，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一对高几、一个柜子罢了。
为了成亲稍微装饰了下，梁上挂了红绸，窗上贴了双喜，桌子上摆着秤杆、如意、合卺酒，还有些桂圆红枣莲子花生之类。
大半天没吃饭，肚子有些饿，杜柳思坐下剥了几颗桂圆吃，边吃边计划着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她先是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已经掌握的所有关于晋王的信息。
晋王宋承麓，乃是当今圣上的第七个儿子，昭平十年出生，生母是已故的宸妃娘娘。昭平十五年，大病一场，高烧三天三夜都不退，好不容易救回来一条命，却烧坏了脑子，心智始终如同五岁孩童。
五年前，圣上册封诸王，大皇子仁厚节俭，获封楚王；三皇子文武双全，获封秦王；四皇子通达儒术，获封燕王；五皇子宽德慕礼，获封齐王……
七皇子年岁虽然还小，但因为心智不全，得到皇上的怜爱，也捡了个晋王当着。
皇后只有两位公主，因此圣上没有嫡子，储君之位空悬了很久。
成年皇子中，楚王颇得民心，秦王善理朝事，燕王受到士子的追捧，齐王学问很好，几位皇子都有可能成为太子。
三年前，杜柳思女扮男装进入齐王府做幕僚，和宋承漠联手，以贪污受贿之罪扳倒楚王，使了一招美人计蛊惑了秦王，离间燕王与其朋党，最终在夺嫡之争中胜出。
诸王之中，唯一一个在夺嫡之争中始终置身事外、独善其身的，便是晋王宋承麓。
离宫开府以来，宋承麓便深居简出，连宫中宴会都很少参加。因此，杜柳思虽然在宋承漠身边待了三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晋王。
宋承麓是个傻子的事情天下皆知。纵然如此，宋承漠还是对他存了疑虑之心，杜柳思便派人潜入晋王府打探消息。
眼线蹲了整整三个月，几乎一无所获，递回来的消息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宋承麓爬树把新衣服刮破了。
宋承麓闹着要吃桂花糕。
宋承麓因为一个风筝，跟街对面的兵部尚书家七岁的小儿子大打出手，还打输了。
……
到后来，宋承漠完全对晋王放下了戒心，都懒得看这些情报了。
杜柳思心里虽然还有疑虑，却还是劝宋承漠放过晋王，以全孝悌之义。
登上帝位可以用一些手段，但一国君主乃是天下仁德的表率，不管私德如何，明面上还是要说得过去的，事情不能做得太绝。
留一个对帝位几乎不会有威胁的晋王，将来也好演一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当初，杜柳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初一念之差留下的晋王，今日居然成了自己的夫君。
他真的是个傻子吗？
杜柳思笑了笑。
就算真是傻子也没关系，她要的是个听话的夫君，还有足够的财力、物力的支持。
晋王府再不济，大小也是个王府，能利用的资源不少。而宋承麓的痴傻，便是她最好的保护伞。
从晋王妃到皇后的距离，并不是远得遥不可及。
想明白这些事情后，杜柳思心中平静不少。
桂圆太甜，吃了十来个便觉得有点齁了，杜柳思将桌上的壳扒拉到手里，正准备扔掉，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
两个丫鬟不敢再说悄悄话，恭恭敬敬行礼道：“见过王爷。”
杜柳思赶紧回到床上坐好，随手将桂圆壳往踏板下一藏，抓起盖头盖在头上。
接着，门被推开。
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意的，一阵冷风裹着草木馨香吹进来，将杜柳思的盖头吹得略略起来些。
借着这阵风，她瞥见了晋王的身姿。
腰背挺拔，立如松柏。
杜柳思微微一愣。
之前虽然在齐王府做过三年的幕僚，见过不少皇子，但晋王还是第一次见。
宋承麓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匆匆一眼，单看外表，真看不出来他是个傻子，竟然还有几分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晋王殿下今日大婚，穿着石榴红的喜服，格外惹眼，袖口绣着流云纹样，露出一双手，手掌白净而十指纤细有力。腰间束着一条镶玉绣金宽边锦带，左侧系着一块羊脂玉，打了丁香紫的绦子，右边挂着香囊。
风停后，盖头回落，杜柳思的目光只能往下看。
喜服在离地三寸的地方收束，露出一双祥云纹的玉底皂靴。
皂靴慢慢走进，停在杜柳思面前，与她脚尖相对，只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
微微的酒气氤氲在屋子里。
“娘子，你要小兔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