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诗会贰
第二十五章诗会贰
时间回到崔定之刚刚赶到门口的时候,在松风岗下代替儿子指挥的崔开山正坐在一间简易的棚子底下休息,毕竟年岁不饶人,忙活了这一阵子,身子确实吃不消。就在崔开山准备喝一口茶润润嗓子的时候,就看到崔福手里拿着一封信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老爷,有您的一封信。”
崔开山接过信纸一看,上面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请刺史大人上山一叙。”落款是青竹先生。
崔开山的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这青竹先生请他上山做什么,他一个黄土埋到腰的人早就对什么诗会没有兴趣了,而且他的儿子不是已经上山了吗,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阴谋不成。
崔福见自家老爷对这信纸陷入沉思,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老爷,那送信之人还在外面等着呢,老爷您看是不是?”
“走,带我去见见。”既然想不通,崔开山索性就不想了,反正再怎么说他也是这青州一府的刺史,无论如何总不至于害了自己的性命。至于那青竹先生到底打得什么如意算盘,去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崔开山走出门,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在外面等着,那少女第一眼看上去不是十分惊艳,但仔细一瞧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美感和气质,尤其是她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让人一眼望去便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再加之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然而优雅的浅笑,更给人一种温婉可人,又不失灵动机智的印象。
“让姑娘久等了,咱们这就出发吧。”崔开山整理了一下衣袍,便在那少女的引领下朝着松风岗上走去。
地点回到诗会这边,只见崔定之正抓耳挠腮的摸索着面前的纸,纸确实是好纸,纹理细致,洁白无瑕,不似市面上的普通纸一样是粗糙的黄褐色,这样一张好纸对于他这样的书生而言是比什么都珍贵的宝物,然而崔定之此刻却完全没有欣赏这好纸的心情,他在京城的时候他就时不时去参加一些士子举办的诗会,这等字谜对他来讲不能说是信手拈来吧,也可以说驾轻熟路。令他烦恼的并不是这谜面有多难猜,而是他不确定在场的所有士子中,到底有几人能猜对,毕竟他实在是太了解眼前的这帮人了,除了极个别的几个外,大多数都是眼高手低心高气傲之辈,等到谜底公布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的答案不对,一定会联合起来攻击自己,到时候哪怕是自家父亲做裁判,也是难以判决。毕竟现在他父子二人在这青州城,还只能算是个外来户,真要和这些士子们闹得不愉快,对他们可没有一点好处。
想到这里,崔定之不禁厌恶的看了那郑秋一眼。真是的,如果不是他捣乱,就按照之前的规则让青竹先生来评判,那谁也说不出个异议,可偏偏这个爱抬杠的家伙插了一嘴,现在变成了全场所有的士子都要考虑自己会不会成为少数派被其他人针对。而那个郑秋,在写完自己的答案后正怡然自得的哼着小曲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好几个人的眼中钉。
那么随便写一个答案不就行了吗,崔定之也这么想过,这样做确实可以避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毕竟以那些酒囊饭袋之辈的水平来说,他们恐怕也就是随便写个答案就行了。而且这么做也不会影响到自家父亲和那些世家之间的关系,或者说,让他们看到自己和他们在一个水平线上,会更有利于自家父亲去拉拢他们背后的家族一起去对抗那青竹先生背后的太原王家。
但是,崔定之抬头看了看那正在和自家父亲谈笑风生的青竹先生,心里很不是滋味。按照他的本心来看,他是很想聆听这位青竹先生的一些教导。因为那本《梁山英雄传》虽然名字和文笔都乏善可陈,但是那字里行间所隐藏的智慧确实是实打实的,能用市井百姓都能看懂的文笔写出如此高深的智慧,这位青竹先生的能力可见非同一般。
崔定之左右为难,是在这里糊弄一下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是向青竹先生展示一下自己才学证明自己和那帮酒囊饭袋不是一路人,为此他急的是满头大汗,其他人看到他这副表情还以为他正在缴进脑汁儿的想谜底。
崔定之抬头看向自家父亲,只见他的父亲微不可察的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攀谈起来。
崔定之顿时心下了然,立刻铺平纸张,提起笔,蘸满浓墨,在纸上工工整整的写下那个他早就想明白半天的答案。写完后,崔定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再回头。
“时辰已到,各位公子请停笔,一起展示各自的谜底。”伴随着灵儿那清脆的声音,所有的士子都放下了手里的笔,然后拿起各自的答案,展示起来。
十四年隔别,唯一夕相逢。这其实就是一个“舞”字,然而崔定之环视四周,却发现除了他之外,别人都没有答对。而众人也都看到了别人不同的答案,不出所料的争论起来。
“哎,这谜底明明是个望字才对,你看,这谜面的意思不就是一个思念郎君的小娘子吗,当然是望夫的望。”
“滚一边去,你怎么不说是个想字,要我说这分明是一对父子相隔两地,十四年才得见一面,所以是个思字。”
“郑兄所言极致,小弟也以为这谜底是个思字。”
“切,你这个跟屁虫,那郑秋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不说这谜底是那郑秋的秋字呢。”
“哎你怎么说话呢。”
眼见众人越吵越凶,大有即将打起来的趋势,那老者起身发言到“众位众位,莫要着急,还是请崔大人来说一说这谜底到底是什么吧,崔大人,请吧。”
只见崔开山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公子说的都有道理,这猜字一事,本就是千人千面,大家的答案各不相同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正确的答案,青竹先生刚才已经告诉崔某了。”
听到崔开山的话,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生怕听漏了一个字。而在众人之中,崔定之的耳朵竖的最尖,因为他要听听那个“答案”,到底和他想象中的到底是不是一样。
见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的看着自己,崔开山抑扬顿挫的说,“十四年隔别,唯一夕相逢,这其实就是一个拆字谜,诸位把这句话里的字组合起来,这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崔开山的话音刚落,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崔定之和他手里拿着的纸上,拆开,然后组合,那么答案呼之欲出,正是崔定之写的“舞”字。
院子里沉默片刻,立刻爆发出一阵恭维之声。
“崔公子真是大才,我等不如也。”
“崔公子不愧是崔大人的长子,就是比咱们这些人强。”
“就是就是,崔公子可是在京城待过的,这小小的字谜岂能难倒崔公子。”
崔定之听着这些言不由衷的赞美之词,只感到一阵阵恶心,怕是今日之后,他崔定之很难再在这青州士子圈子里混了。
“好好好,这第一局却是由崔公子拔得头筹,老朽在这里先恭贺崔公子。”那老者双手轻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灵儿,去把第二局的题目发给众位公子吧。”
灵儿应了一句,然后进屋拿了新的纸分发给众人,还是和之前的纸一样纹理细致洁白无瑕。等到所有人都领到新的纸后,那老者起身道“众位,这诗会的第二局,名为诗,请众位根据这院子里的东西即兴作诗一首,时间,就定位一个时辰好了。灵儿,去给各位公子上茶。”
“是,先生。”那名为灵儿的少女躬身进屋,不一会儿,就领着好几个少女端着茶具走了出来,给每一个士子都倒上茶水,然而所有的人都理所应当的拿起茶就喝,只有崔定之在接过茶后,躬身向着灵儿还了一礼,全当是谢谢这位少女最开始的时候扶着他走进到这院。
众人喝完茶,立刻就开始打量起这座院子,既然是根据这院子里的场景为诗,那自然是要好好观察一番才行。
崔定之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纸,有点犯难,说实话他在这诗文方面的天赋着实一般,在京城的时候参加诗会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一旁当个摆件,没办法,诗文这东西除了要有深厚的文学功底外,还要有足够的阅历,不然写出来的诗,只能是流于表面,毫无内涵的花架子而已。
看到其他人一个个负手而立,摇头晃脑的样子,崔定之无奈的叹了一声,不再理会,而是专心的观察起这院里的物件来。这院子里只有一间看上去有些年岁的竹屋,几棵笔直而挺拔的松树,还有就是这光滑如镜的石桌和石凳,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了。
崔定之足足思索了大半个时辰,才下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诗作,这次倒不是因为担心得罪其他士子才思虑这么长时间,在第一局的时候听那些人的语气就知道他们已经记恨上自己了,既然如此,那就老老实实的向青竹先生展示自己的生平所学就好了。想到这里,崔定之的心情不觉愉快了许多,不用去顾及那些有的没得,反而令他的思路通畅了不少。
“一个时辰已到,请诸位公子停笔,把各位的诗作展示出来供崔大人评判。”
听到灵儿那甜美的嗓音,所有的士子都放下了手中的笔,拿起自己的作品走到崔开山面前。
崔开山聚起精神一篇一篇的读过去,越读脸色越难看,他实在是没想到这帮士子竟然不学无术到了如此地步,一个个词不达意不说,还有一篇竟然公然在调戏那叫的灵儿少女的,真是有辱斯文。
崔开山忍着想把这些人赶出去的冲动,一篇一篇的看下去,直到看到自己儿子的作品,他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崔定之工工整整的在白纸上写着“身似青松树,心如石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青松树是这院里的松树,石镜台是士子们写字用的石桌,那石桌打磨的确实和镜子一般。这前两句都是这院里的物件,没有问题。后面那两句则是点睛之笔,表达出他这个儿子刻苦学习的决心和毅力。
虽然儿子的这首诗毫无文采意境可言,但胜在简明扼要,以他的水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写出来,也算是下了苦功夫。崔开山难掩喜悦之色,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歪头看了一眼青竹先生,却见他老人家也是一副赞赏的表情,便放下心来。
等到看完所有人的作品,崔开山难为情的看着青竹先生,说“先生,你看这局的头筹,应该…”。
看着崔开山难为情的表情,青竹先生立刻会意,起身对着众士子道“这第二局,老朽觉得还是崔公子的作品最佳,所以这头筹,老朽决定就给崔公子了,诸位意下如何。”
众士子面面相觑,其实在诗作亮出来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他们的作品和崔定之实在是差太远了。可是人性就是这样,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差。若是那崔开山说把头筹给他儿子,众人非要起来和他辨个高低不可,然而是青竹先生发言,就不好发难了,因为他们也不蠢,这位神秘的青竹先生背后的势力,恐怕是他们无法得罪的起的。
见众人都没有异议,老者便把在一旁嘟着嘴生气的灵儿唤了过来,安慰了几句后说“众位,这诗会的第三局,名为问,一会儿老朽会提一个问题请诸位回答,这次时间不限,也没有所谓的头筹,众位只要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说出来即可。”
待到众人都安静下来后,只听青竹先生用着苍老的声音说道“老朽青竹,敢问诸位公子,读书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