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愚书肆
“父亲，父亲，大事不好了。”崔定之火急火燎的跑到府衙后堂。
“什么事这么急，跟个什么是的，为父不是告诉过你，为官者当有静气，你这样子像个什么话。”崔开山不满的将手里的书放下，他的儿子在府衙锻炼了两个月后已经明显成长了不少，他正欣慰，怎么今天又倒退回去了。
“父亲，不是我没有静气，而是，而是，唉，您还是亲自去大街上看看吧。”崔定之不管崔开山是否愿意，扶起他就往外走。
崔开山一出门，就立刻明白了他儿子为什么这么着急。只见满大街都是给富贵通的跑腿的乞丐，乞丐的衣服上都统一贴着“青竹先生独家冠名三愚书肆今日开业”。
青竹先生，三愚书肆，独家冠名，崔开山脑子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三愚书肆又是哪里？独家冠名又是什么意思。
“父亲，那三愚书肆就是前些天您和王李两家一起宴席的时候，在城西开的一家新书肆，这独家冠名，儿子没听过这个说法，难道是那三愚书肆的牌匾是青竹先生亲自手书的意思？”
听到儿子这么一说，崔开山顿时明白过来，城西，青竹先生亲自题字，这几个信息连起来，崔开山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的事情。
“快，定之，去准备便服，你我父子二人去一趟城西。”崔开山拉过儿子转身赶紧进屋，他现在着急着要去确认一下他的猜想是否正确。
城西，三愚书肆，等到崔开山父子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挤满了人。
崔开山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副大匾，他本身也是书法大家，但那大匾上的三愚书肆四个大字所用的字体他却从未见过，只见那字用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笔画似惊涛骇浪滔滔不绝，气势似狂风略境不可阻挡。
“好字好字，看来这真是青竹先生手书，这三愚书肆，越来越有意思了。定之，走，咱们进去。”
父子二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一个小厮正拿着一个木头做的奇怪东西大声喊叫，那东西前宽后窄，中间掏空，小厮的声音透过它出来后变得如同惊雷一样。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邻里朋友，欢迎大家来到三愚书肆。咱们这三愚书肆是那青竹先生独家冠名的。这位您问了，什么是独家冠名啊，意思就是，以后青竹先生的书，都在咱们这里第一时间出售。就比如大家期待已久的《梁山英雄传》第二卷，今日就在咱们这里正式发售啦。”
崔定之闻言赶紧指挥手下拼命的往里挤，他可是这《梁山英雄传》的铁粉，这两个月在府衙只要一忙完就抽出那第一卷来读一读，是越读越有滋味。如今心心念的第二卷终于发售了，他可不想错过。
“父亲，父亲，你听到了吗，那《梁山英雄传》第二卷终于发售了。”崔定之满脸兴奋的看着自家父亲，却见崔开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而是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
奇怪，他的父亲不是也是这《梁山英雄传》的铁粉吗？前些天还让他在闲暇之余四处打听青竹先生的情况，今日见到新书发售，不应该很开心吗。
“定之，你先让手下去买着，为父去一遍歇一会儿，老了，看见人多就累。”说罢，崔定之头也不回的走到旁边一个茶摊，要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边喝边思考。
在府衙门口看到那些乞丐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感，所以才带着长子亲自跑到城西来确认，结果果然如他所料。
会不会是有人假冒的呢？毕竟青竹先生的书现在在青州城可是家喻户晓，一个书肆开业如果能利用青竹先生的名号加以宣传，肯定效果非常。
崔开山摇了摇头，当即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想法。且不说那书店已经把《梁山英雄传》第二卷拿了出来，就单单说牌匾上的那字，以崔开山眼光之毒辣怎么看不出，那字必然是经过几十年的勤学苦练，而且还要有一定的阅历之人才能写出，哪里可能是普通读书人的手笔。
排除掉不可能的选项，那么剩下可能性就只有两个。第一，那青竹先生最近被这三愚书肆的背后之人招揽，专门为这三愚书肆写书。第二，这青竹先生本来就是这三愚书肆的背后之人，也就是，“太原王家的人”。
崔开山苦笑一声，其实那第一种可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这青州城怎么可能正好有这么一位隐士大贤刚好在此刻著书。现实恐怕就是第二种情况。
是啊，只有第二种情况才解释的通为什么《梁山英雄传》那市井白话的句子里，蕴含着那么深刻的道理。只有这写书之人的地位足够高，经历足够多，才能写出这么多市井小民完全不可能知道的东西。
想到这里，崔开山头开始隐隐作痛，这是他来到青州城后，又一次发现自己被蒙在了鼓里。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呢？是在那城中争斗的时候吗？不对，看今天富贵通的架势，恐怕是那个时候就有预谋了。
和其他人不同，崔开山在京城里待了二十多年，他太清楚三愚书肆这么一弄会带来什么了。崔开山转头看向书肆的方向，那里依旧是人山人海。首先是最显而易见的，所有《梁山英雄传》的读者都会聚集到这城西来。崔开山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这间茶铺，破烂烂的摊子上此刻也坐满了人，既然他们人来了，就不可能光买书，他们要喝茶，要吃饭，要玩耍，京城的哪家书肆旁边，都是酒楼林立，妓院满堂，无他，士子多风流而已。如果有说书人再在此地搭一个台子的话，崔开山看着街角的那边一伙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的人，他们搭的分明就是一个简易的说书台子。
“父亲，父亲，我回来了。”崔定之捧着两本好不容易抢到的两本《梁山英雄传》第二卷跑了进来，如果不是临走之前崔开山再三嘱咐要谨慎行事，他都打算直接亮明身份把人群轰开了。现在弄的他堂堂刺史公子，得和那些平头百姓一样拥挤着去抢，真是斯文扫地。
谁知他刚一进门，就被几个虬髯大汉围了起来“这位公子，俺看你手里拿的，是那最新一卷的《梁山英雄传》吧。公子不知，我家少爷想这新一卷想的是茶不能思，夜不能寐。这位公子还请开个价，要多少钱才能把这书转卖给我等。”那几名大汉边说边把全身的关节扭动的咯咯作响，仿佛崔定之要是敢说个不字他就别想走出这茶棚一样。
崔定之懵了，他哪里见过这阵仗，怎么买个书还能遇到截道的。却是崔开山看到这一幕，赶紧朝着外面的崔福打了个招呼，崔福呼啦啦的带着一队崔家家丁进来，这才解了围。
崔定之坐定后，又让崔福带人把他们父子围了一圈，把书放在桌子上后，喝了一口没什么滋味的茶水压惊，才悄悄缓过神来。
“吓着了？”崔开山拿过那本刚买回来的《梁山英雄传》，只见上面写着，第二回，史大郎夜走华阴道，鲁提辖醉打镇关西。
“是啊，父亲，孩儿没想到这青竹先生的书竟然这么多人追捧，竟然不惜截道相夺。”崔定之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为父也没是想到这青竹先生之名，竟如此厉害。走吧，该回去了。”崔开山起身，带着一众家丁朝外走去。
“父亲，等等我。”崔开山放下茶碗，把桌子上的两本书紧紧藏在怀里跑了出去，他可不想再被截一次了。
和城东的灯火通明不同，城西的夜里黑的吓人，静的可怕。在这可怕的夜里，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缓缓的靠近三愚书肆。
“师父，你看，这里就是那三愚书肆，这里白天人可多了，我都没挤进去。”
“道玄啊，为师这次带你出来是让你来入世修行的，不是让你来凑热闹的。”
“是，师父，弟子知道了。”
那两道身影竟是一老一少两个道士，老的身穿青袍，鹤发童颜，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少的面如扑粉，唇似朱砂，一双星眉剑目，却是个俊朗的好少年。
“师父你看，那书肆牌匾上的字写得好有意思。”小道士指着牌匾说。
那老道士闻言，也不禁朝着那牌匾看去，这漆黑的夜里，这师徒二人竟然能视物如白昼，可见其功力之深厚。
“师父，师父？”那名叫道玄的小道士见师父看着牌匾上的字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便担心的叫起来。
只见那老道士站在书肆门前，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副牌匾，静若渊亭，不动如山，全身的衣衫无风自鼓，头顶冒着白气。道玄见叫了半天无果，就自行退到十米开外的地方，焦急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只见那老道士的手指在空中不停的划动，每划动一次，这安静的大街上就响过一阵狂风撕裂之声，劲气激荡，给小道士极大地压力。道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师父的手指越划越快，越划越快，最后甚至那一头白发，也跟随着他的手指随风舞动起来。
“哇”老道士突然喷出一口血箭，尽数喷在那牌匾之上，牌匾上的字被老道士的鲜血染红，在夜色下显得分外诡异。道玄见状惊呼一声，身形一晃竟瞬间略过十多米的距离扶住老道士摇摇欲坠的身体，焦急的问“师父，你怎么了。”
却见那老道士面容衰败，皱纹深叠，双眼凹陷，黯淡无光。老道士伸手摆了摆，示意道玄“无事，只不过是功力消耗过度罢了。你扶为师坐下，为师说给你听。”
道玄赶紧找了块干净地方，用袖子把土扫干净，扶着老道士坐下。
那老道士坐定后，运功调息片刻，待到气息稳定后，便指着那牌匾对道玄说“道玄啊，你觉得那字写得如何。”
道玄抬眼望去，他并不是很懂书法，但是也从那四个字中，感受到了一股惊涛骇浪的气势。
“道玄，如果我告诉你，那牌匾之上的不是字，而是一招剑法，你信吗？”
道玄立时瞪大了眼睛，剑法，好端端的字怎么就成了剑法。
老道士看出道玄的不解，缓缓道“在书法好但不懂剑法的人眼里，这确实是一副难得的好字，在剑法好却不懂书法的人眼里，这也是一副好字。只有当书法和剑法都练到一定的造诣之后，才能看出这根本就不是一副字，而是一招剑法，一招惊世骇俗的剑法，你懂了吗。”
听了师父的讲解，道玄不禁抬头细细打量起牌匾上的字，开始有些茫然，渐渐凝重，像是在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突然目光迷乱，呼吸粗重，面红耳赤，也开始和他师父一样用手指在空中比划起来，越划越快，越划越快，最后竟开始胡言乱语，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痴儿，还不醒来！”
听到师父的一声暴喝，道玄才宛如醍醐灌顶一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只是那身道袍早已被汗水湿透。
“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老道士狠狠的斥责了一句，但是语气里满是关怀。
道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的说“师父，那字徒儿初看之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细看那笔画的走势，竟与内力的运转方式如出一辙，恍惚间，就觉得那字竟化作利剑朝着我飞来，初始一把剑我还能应付，但当增加到两把的时候，就开始手忙脚乱。”
老道士替徒弟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然后说“为师何尝不是呢，最开始的一把剑还能游刃有余，两把剑尚能招架得住，等第三把剑加入的时候，为师也和你一样开始手足无措起来，致最后第四把剑入阵时，只觉得顿时有无数把剑铺天盖地的袭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最后还好为师年岁已长，没有你那争名逐利之心，这才保住一条性命。”
“哼，等我回山后就勤学苦练，一定要破了这剑招不可。”道玄鼓起腮帮子，满脸的倔强。
“行了，此次下山的目的就是让你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们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快点走吧。”老道士起身，一把拉起满脸不服气的徒弟，步履蹒跚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三愚书肆三楼，两道目光正悄悄地注视着门前发生的一切。
“怎么样三妹，二姐给你写的匾不错吧，驱邪。”橙剑得意洋洋的看着黄剑，俏丽的脸上满是坏笑。
“得了吧二姐，驱什么邪，你的牌匾都把人家给气吐血了。”黄剑嬉笑着回了一句。
“那可怪不得我，谁让他们修为不够的。不过师父说过，盛世和尚乱世道，如今道士们已经开始下山，这太平日子怕是没多少了。”
…………………………
“夜大人，我真的要进去吗？”白剑看着面前黑黝黝的山洞，不觉双腿发软。
“你不是想要快点学会如何控制内力吗，这是最快的方法。”男人看着白剑那快要哭出来的眼睛。
无视了白剑的哀求。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男人不等白剑反应过来，就一脚踹在白剑的小屁股上，把她踹进洞里。“七天之后我会来接你，在那之前，好好活着吧。”
“夜大人，我怕黑啊。”山洞里传来少女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