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切生命自有生存之权
“芙卡洛斯……你为什么要一直躲在这里，让芙宁娜代替你欺骗我们？”
“为什么呢？见到我，见到这本该由我掌控的，属于你的另一部分力量之后，你应该就已经有答案了吧？”
“当然是为了……欺骗天理啊。”
芙卡洛斯走到那维莱特的身边，与他正面对视着，轻笑道：
“呵呵，本来我预想着，这一刻会是这场上演了五百年的戏剧中最为盛大与华丽的谢幕和道别。”
“但我命不该绝，前代水神厄歌莉娅在须弥布施的恩泽惠及了我，让我能够在智慧主和两位外来之人的帮助下，以不伤及自身的方式，将这份本该属于你的力量归还给你。”
“智慧主和两位外来之人……”
那维莱特的目光朝着旁边一扫，他一早就注意到了在一旁待着的那两人一神。
只不过他最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芙卡洛斯身上，那几个精神体则被他当成了芙卡洛斯的眷属之类的存在。
如今他才意识到，那边待着的几个强大精神体并非是芙卡洛斯的眷属，而是有着相当非凡的特殊身份。
“你好，枫丹最高审判官，水龙王那维莱特，我是须弥的执政布耶尔。”
“您好，那维莱特先生，我们是来自提瓦特之外的神州人杨子沐和松井百合子，很高兴见到您！”
见那维莱特已经意识到了她们的身份，纳西妲、百合子和沐子也走上来，主动和他打了声招呼。
“如果没有她们的帮助，或许我与你的这一次见面就会是永别了吧？”
芙卡洛斯的笑容很是洒脱，明明说着生死攸关的事情，让那维莱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沉默了片刻后，先是转过身向布耶尔、百合子和沐子三人道谢道：“几位贵客，虽然我还有很多头绪没有理清，但我还是要向你们为枫丹提供的帮助表示感谢。”
“那些以蒙德的名义快速建造起来的高塔，应该都是你们提供的吧。”
“准确的说，是这些外来之人所属的国度神州提供的，他们有很发达的技术。”
纳西妲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们须弥和蒙德，还有璃月的物资援助应该也在路上了。”
“非常感谢你们对枫丹的帮助。”
那维莱特很有枫丹领袖风范的点了点头，但当他再一次转过身面对芙卡洛斯时，却又沉默了。
虽然那维莱特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沐子能清楚的感受到他那激荡的情绪。
他有一些惊讶，有一些悲伤，还有更多的不解和疑惑。
“怎么了？水龙王即将迎回属于自己的全部力量时，居然就是这样的表情吗？”
芙卡洛斯又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让那维莱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是么？”
“对啊，我的母亲厄歌莉娅给我留下了一个难解的烂摊子，为了能够解决它，我待在枫丹的深海中思考了很久很久。”
“一直待在深海里想到蚌壳都开始吐泡泡了，我才想到了这么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闻言，那维莱特又沉默了片刻：“……若是没有世界之外的客人和智慧主的帮助，你难道是打算用你积攒了那么久的律偿混能来摧毁自己吗？”
“你说呢？”
“你让芙宁娜代替你充当水神，为你统合枫丹所有人的信仰，你不给她任何力量，因为你知道，不论是以何种名义，水神一定会被枫丹的民众推上审判台，在枫丹涨水后孤独的坐在自己的神座上哭泣。”
那维莱特的思维变的越来越清晰：“而寄托了你拯救所有枫丹人希望的……是我。”
“在最古老的时代，天理夺取了本属于你们七龙的力量，剥夺了世间所有元素生物正常生存的环境和机会。”
“它不允许像我们纯水精灵这样的元素生命融入它制定的世界规则，哪怕我们为此不惜褪去自己原本的形体，将自己强行拟态成人的样貌。”
“慈怀的厄歌莉娅，我们的母亲，它希望天理的秩序能包容万物，希望元素生命和天理塑造的人类之间能够互相理解，她希望我们也有在阳光下生活的资格。”
“我们也羡慕人类，羡慕他们能够在天理的秩序中茁壮成长，演绎一出出美妙的悲欢离合，我们甚至比天理自己都还要爱着祂创造的这些生命。”
“于是，厄歌莉娅利用原始胎海的力量，将我们塑成了枫丹人。”
“不完整的人，不完整的元素生命，我们是她期望中的桥梁，能够沟通曾经水火不容的两方。”
“但天理不能接受我们，祂降下惩罚，又编织命运，所有枫丹人都将被溶解，只剩下水神在神座上哭泣。”
芙卡洛斯的声音轻柔，像是在诵唱一曲历史的歌剧，语气却又十分坚定，像是在阐述自己对未来愿景的规划：
“但我知道母亲的愿望可以实现，我也知道，我和我所有想要变成人类，重新融入世界规则的纯水精灵们的愿望可以实现！”
“既然天理绝情，那我就从这个世界最初的秩序中寻找答案。”
“所以，我找到了你，将你引导进人类的社会。”
“虽然枫丹人并不算是完全的人类，但在漫长的演化中，他们早已和一般的人类并无任何本质区别。”
“我期望你能够理解人类的美，更希望你能够认识人类与元素生命之间的交融之美。”
“如今的秩序已经失衡，我们都没有将它直接打破的能力，但你可以弥合它曾制造的无数创伤。”
“我将我和枫丹人最后的命运交付给你，那维莱特，你是这个世界最初的秩序，你比天理更有资格判断，谁有没有资格以某种形态存在于如今的世界之中。”
“在与枫丹人共同生活了五百年之久，清楚地体会到了人间百态后，你会给我们一个怎样的答案呢？”
芙卡洛斯一脸期盼的看着那维莱特，在旁边作为见证者存在的两人一神心中却都有些恍惚。
在听到芙卡洛斯的自述前，她们一直都觉得，纯水精灵单纯想要变成人类存在的愿望其实是有些古怪的。
尤其是纳西妲，她一直觉得仅仅以此为由，厄歌莉娅和芙卡洛斯就不惜一切的想要将枫丹人全部变成完全的人类，似乎是在冒犯那些并没有这个想法的纯水精灵们。
但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一切。
纯水精灵们真的想要变成人吗？她们羡慕的真的是人类本身吗？
她们羡慕的，是人类的多姿多彩，是人类的文明之光，是人类的人间百态。
是使得这一切能够成立的，来自这个世界最高秩序的认可，是自身之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定位和意义。
自从天理战胜了七龙王，摧毁了这个世界原初的秩序后，纯水精灵就像是那失去了故国，又不被新的国家承认的故国遗民。
她们是这个世界的“黑户”，在世界上享受不到任何好处，而人类则是新世界的正统居民，被世界的所有力量滋养。
而这一切本来都应该是她们的，就像古龙大权本就应该是那维莱特的一样。
什么是人？这不是一个生物学的命题，而是一个政治学的，甚至是哲学的命题。
难道只有天理重塑世界秩序之后创造出来的这些个体才能被称为“人”吗？本来就是“提瓦特人”的元素生物呢？
作为被入侵的一方，作为战败的受害者，它们甚至卑微到要将自己的元素之力全部舍去来换取天理的一丝怜悯。
虽然在天理的程序上得到了认同，却连带着帮助它们的母亲厄歌莉娅都被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天理囚禁了许久。
如今还被天理降下了那不知所谓的预言，要强行将她们从如今的秩序体系中剥离出去，让那程序都不再承认她们作为“人”存在的资格。
这难道是可以被称为正义的举动吗？
即便抛开芙卡洛斯本身曾作为纯水精灵、枫丹人和厄歌莉娅眷属的底色，站在最为客观公正的天秤上衡量，打碎天理的秩序，重新赋予纯水精灵们像在最初的秩序之中那样，作为这个世界的“人”的资格，无疑才是正义之神应该追求的正义啊！
与之相比，过分关注个体、集体抉择的纳西妲却忽略掉了这些抉择之所以存在的不义、不公的底色。
失去了正确立场的智慧，和无知的愚昧又有什么两样呢？
甚至愚昧还更好一些，因为愚昧之人不会有什么破坏力，而错误的智慧却会将世界引入歧途。
我这个智慧之神……还真是一点都不称职啊。
备受打击的纳西妲低着头，感受到她难过的情绪，百合子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看的一旁的沐子很是羡慕，也想要如此上手，却又不敢。
纳西妲也被百合子这么亲密的动作惊到了，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她时，便听到自己的意识中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智慧不仅仅是知识，更是阅历、立场和对自我与世界本质的追寻。”
“纳西妲，你已经有了许多知识，但还欠缺不少关键的要素，不必懊恼，只需要时间的沉淀，你就能重新成为真正的智慧之神。”
一个不过几十岁的女人对神灵，尤其是已经活过了许多岁月的智慧之神说教，似乎有那么些不自量力。
但百合子确实有这个资格，尽管年龄差距很大，但在智慧的构成要素上，除了知识之外，其余层面百合子都比纳西妲要强的多。
她也和纳西妲一样被当成囚徒和实验品对待过，但在这之后，她的经历就比一直受困，直到最近一年才脱困的纳西妲复杂一万倍不止了。
参加战争，成为战俘，摧毁自己的过去，成为异国的公民，见证并参与一个文明的高速发展。
相比于虽然接受了自己过去的身份，却因为缺失了相关记忆，实际上相当于只有不到一年阅历，显得像是故作成熟的纳西妲，说百合子是纳西妲的“前辈”都一点不为过。
纳西妲也感受到了这点，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会努力的。”
这时，沉默良久的那维莱特也终于给出了他的回答：
“这就是你所诠释的正义吗？追溯人的本质……我本以为我对于正义的理解已经足够，可我却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我也从未觉得，自己与人类有任何相似之处，我一度困扰于我存在的意义，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
“即便这五百年来，我在枫丹廷认真的工作，履行大审判官的职责，但这也只是一份工作，我也不觉得这就真的让我融入到了枫丹人的社会之中。”
“或许……这正是因为，我忽略了‘人’的本质的缘故吧，我过分的在乎自己在生物学上与人类的区别，但这其实并不重要。”
“不论是枫丹人，还是提瓦特的其余人类，还是我的龙蜥眷属，还是美露莘，甚至是像你这样的魔神和我这样的龙王，我们所拥有的智慧，都注定我们将作为合情合理合法的‘人’存在于世界。”
“没有任何意志能够剥夺我们存在的资格，哪怕是天理也不行。”
“它所不能给予的公正，将由我来赋予！”
“这就是我的答案。”
看着那维莱特坚毅的神情，芙卡洛斯脸上绽放出了最真挚的笑容，眼中也情不自禁的滴落下了点点泪花：
“好，好啊！那维莱特，那就去做吧，去向世界，向天理宣告你的回归！宣告我们的回归！”
那维莱特抬手向天空中的古龙大权发出召唤，早已迫不及待的古龙大权立刻涌向了他！
强大的权柄在这一刻重新回归到了他的体内，提瓦特的生命之主在这一刻重新回归了他的王座！
谕示裁定枢机的光芒盛放，那维莱特的精神体从中破出，伫立在整个枫丹的上空。
鲸鱼的出现已经让枫丹海平面开始缓慢上涨，天空中也飘落着丝丝雨滴。
但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古海之水在恭迎水龙王的回归呢？
“我以提瓦特生命之主的名义在此宣告：”
那维莱特正对着天空岛的方向，将自己刚刚获得的权能完全释放出来，浑厚的声音在此刻响彻提瓦特的整个天地：
“一切提瓦特的生灵的存在资格都受到我的认可，生命生而有生存之权，以任何名义对此施加的罪与罚都为虚妄与不公，即刻破除！”
生命的权柄在水中跃动，大雨倾盆而落。
不只是枫丹人，所有提瓦特的生命在此刻都受到了水龙王那维莱特的福泽。
自这一刻起，天理对提瓦特所有人外生命存在的束缚都被打破，不论是妖邪鬼怪、元素生物还是域外物种，它们在提瓦特的存在都不再有任何力量能够扭曲或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