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十六年前。
打更的最后一响，成弱准时睁开眼睛，从床上活蹦乱跳地下来裹好衣服，溜进隔壁北极的房间，
成弱蹲在床榻边上，拿手毫不客气地捏了捏熟睡中的北极，催促道：“醒醒了醒醒了，干儿子！起床干活了！”
北极蓦地睁开了惺忪的眼睛，一看到成弱，立马把头重新埋在被子里：“干嘛啊？鸡都没有你起得早吧？还有啊，不许这么叫我！你师尊炼出我的那一年你还没断奶呢！”
成弱跳上床铺，拽过被子，把北极的枕头一抽，笑道：“那你长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个头。我不管，你输了就是输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跟我去找孟灏。”
被子没了，枕头也被成弱一把扔走，北极终于迷迷糊糊地被成弱从床上拖起来。
半刻钟后，北极看了一眼孟灏房间的后窗户，指着人家干净的窗幔难以置信道：“不会吧？我们要从这里爬进孟淮宁的房里去？”
成弱点点头；“不错。”
成弱一把拉住转身就要跑的北极，悄声道：“跑什么啊？你要反悔啊？”
北极被成弱顺手抓住衣领从地上拎起来，气结道：“你不要仗着你辈分小就以为我就不敢替你师尊肃正门风了？快给我放手！我可干不出大清早翻别人窗户的丑事！你想让全宗门的弟子都看小爷的笑话吗？”
成弱笑道：“别生气啊，就一个窗户而已，难得倒你了？”
成弱打从被敏淓仙子捡回来长到现在都没怕过北极这个所谓的“长辈”，就知道他光打雷不下雨，在他面前胡闹惯了。成弱悄悄把窗户掀开，把一脸生无可恋的北极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翻了过去。
孟灏居然不在卧房中，房间里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看样子是主人很早整理好后出门走了。
成弱开始撸袖子：“正合我意。孟灏不在，咱们赶快找找令牌。”
北极：“你想跟着一起去南河就跟你师尊说呗，干什么偷偷摸摸地到孟淮宁的房间来？”
成弱礼貌地回了个白眼：“我要得到还用得着来偷？别磨蹭了，你答应了就得帮我一起找。”
“真是怕了你了。”北极认命，加入了翻找的行列。
两人正悉悉簌簌地翻箱倒柜，忽然一阵脚步声，有人往卧房来。
成弱和北极对视一眼，看了看孟淮宁被糟蹋得满地狼藉的卧房，手忙脚乱地开始胡塞一通，赶忙找地方藏身，可孟淮宁的房间陈列简陋，柜子之类的储物件根本藏不住两个人。
成弱左翻右找，上蹿下跳，懊恼道；“孟灏怎么过得跟个和尚似的？自己的柜子小成这样都不知道换个大一点的。”
北极急道：“完了完了，要被逮个正着了，小爷的一世英名就毁在你手里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成弱一把拉过北极，钻进了床底下。长长的床幔刚好挡住了床底藏身的间隙。
就见一个女修端着一盆水推门进来，看样子是得了孟淮宁的吩咐来打扫卧房的。
女修一看地上东倒西歪的柜子、茶案，还有被乱扔的被褥枕头，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糟了——”女修惊恐地就要喊出来。
“怎么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孟淮宁在后面温声道：“出了什么事这般喧闹？”
女修一下子脸红，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孟师哥，我看到你房间一片乱，还以为是遭贼了。”
孟淮宁探身看了看自己被祸害完的卧房，愣了一下，扫视了一圈，盯住了自己房内还在微微抖动的床幔。
孟淮宁叹了口气，朝女修道：“无妨，是我的疏忽，不必声张，你先回去休息吧。”
等女修离开，孟淮宁轻轻带上房门，转身道：“出来吧。”
成弱这才拽着北极一起在孟淮宁的注视下艰难地爬了出来。
在别人房间里偷东西还被抓了个正着，北极只感觉恨不得刨个坑直接把自己埋了。然而成弱这个脸皮厚的一点都没觉得尴尬，大大方方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脸正经地打了声招呼：“好巧啊，孟灏你怎么折回来了？”
孟淮宁无奈道：“我回来取东西。倒是你，怎么在我卧房的床底下？还拉着北极前辈一起胡闹？”
成弱道：“他可是自愿和我一起来的。”
“自愿？”孟淮宁惊讶地看了看北极。
北极简直不堪回首，解释道：“我昨天一时糊涂，和他赌了一局。”
可惜在赌局上成弱就没输过。
孟淮宁哭笑不得：“你们俩可真是，那也不能翻进别人房里，成何体统？”
成弱：“我看你房间里好像跑进来什么东西，是老鼠还是什么，哈哈哈我就和北极一块进来帮你找找。”
孟淮宁戳穿道：“我房内从未见过老鼠。”
成弱被孟淮宁这么盯着，半响后承认道：“行了行了，我就是想找找有没有多余的令牌。”
孟淮宁一脸“果然如此”：“你就这么想跟着一起去南河？”
成弱沉默了一会，慢慢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大师姐了，前几年听说她回南河成亲有了孩子，我这个做弟弟的连见都没见过。”
孟淮宁：“我们此番前去南河可不是玩闹，魔修入侵，局势难解，我们为师姐助力，师尊让你留下也是为你好。”
成弱：“天天练那几招莲华剑法，我都快长毛了。何况每一届莲华剑主不都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吗？这样躲在宗门又算什么呢？磨剑千日岂不就是为了能仗剑天涯？”
“好一个仗剑天涯。”一道冷冽的声音从三人背后响起，敏淓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前。
三人朝敏淓行礼。
孟淮宁朝敏淓苦笑道：“徒儿的卧房还从未如此热闹过。”
敏淓微微颔首，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平白添了一份冷艳。她开口道：“弱儿就这么想去南河一看？”
成弱收起随意的姿态，坐直了身子认真道：“还请师尊成全。”
“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敏淓淡淡道，“天下没几个人敢如此放言，你怎能笃定你能做到？”
成弱紧跟道：“那关在宗门里就是大义了？居庙堂之高，空有一身本领。我也是青岚宗弟子，更是大师姐的师弟，斩妖除魔自然也有出一份力的责任。”
敏淓：“你可知魔修甚是凶恶？你继承了莲华剑，正是要养精蓄锐，若是早早在魔修面前涉险丢了性命，待魔修大举进犯，莲华剑无人能驭，为师该如何给仙家一个交代？”
成弱毫不示弱道：“莲华剑代代相传，乱世必出，不分贵贱，徒儿不做这缩头乌龟。”
敏淓声音沉了下去：“你要忤逆为师？”
成弱：“在所不惜。”
师徒二人这么针锋相对，卧房里的气压仿佛结了冰一般低沉。
孟淮宁和北极都屏住呼吸，不敢看敏淓阴晴莫辨的脸色。
敏淓看着成弱良久，周身气压一松，叹了口气：“我的弱儿长大了啊。”
成弱呆住，从小到大敏淓都是对自己十分严格，很少说出这般儿女情长的话来。原来严厉如敏淓这样的人，也有似母亲一般的柔骨。
敏淓朝孟淮宁道：“淮宁以为如何？”
孟淮宁忙道：“徒儿惶恐。”
敏淓：“你从小比弱儿要更稳重，这次为师就将弱儿托付给你，你们一同去南河见芸儿。”
成弱惊喜：“师尊这是同意我去了？”
敏淓摇了摇头，淡笑道；“我这是叫淮宁盯着你，去了也不许给你师姐添麻烦。”
成弱喜道：“多谢师尊。”
随后敏淓朝北极看了一眼。北极心底一跳。完了，不仅跟着这个家伙爬窗户被抓包了，还要去南河给他扛打，人生绝望到一眼就能看的到头，真是欠他的。
果然，敏淓道：“这次北极也一起去吧，保护好他们。”
北极苦着脸行礼道：“尊上放心。”
等出发的那天，吴裘风指着成弱和瞪大了眼睛，问道：“这个家伙要跟着一起去？这不是纯添乱吗？为什么要带着这个拖油瓶？”
成弱背着莲华剑，不满道：“你说谁拖油瓶呢？我堂堂莲华剑第四十八代剑主，可是要去干正事的。”
吴裘风嘲弄道：“我觉得你也没什么正事可干，莲华剑也是瞎了眼了，居然会选了你这么个半吊子。”
成弱回击道：“你这么强莲华也没选你啊吴大公子，那你岂不是连我一个半吊子都不如？”
吴裘风气道：“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孟淮宁将两人隔开。成弱和吴裘风虽然都拜在敏淓座下，却从小到大都不对付，见面就免不了互掐两句。
吴裘风哼道：“师兄你就护着这个家伙吧，要不是莲华剑，师尊怎么可能对他另眼相看？我看他一个在市井里撒泼惯了的混混，根本不配拥有莲华。”
成弱瘪嘴：“是是是！您野心勃勃想要莲华就说呗，你看莲华答不答应？”
又吵起来了。孟淮宁扶额。
“怎么回事？”北极背着行囊过来问道。他不过几岁大的孩子模样，背着比他半个人还高的包裹，整个人显得十分滑稽。
吴裘风见北极过来，知道他素来是向着成弱的，这才悻悻地闭了嘴。
孟淮宁：“前辈怎么一个人背了这么多行李？”
北极一听就来气：“这都是成余寒那小子的，他自己要给齐芸带这么多，自己却不肯背，都丢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