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程六一脑门子牢骚地进了齐旭兰的房间,就见他在屏风后面正在换衣服。
“出去。”齐旭兰显然没想到有人闯入,听出是程六,顿了一下,低声开口下了逐客令。
程六:“听说你受伤了,我就来看看。”
“不需要。”齐旭兰拒绝,把脱下的衣服都放在了屏风上。
程六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屏风上的衣物,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笑道:“别这么冷漠嘛。”
齐旭兰一言不发,取出佩剑往屏风的一角上用力一挂,正仪剑的剑身露了一小截在外面。
哟,还挺凶的。程六明知他是拿佩剑故意要赶自己走,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程六眨了眨眼睛,把身后的房门轻轻一带,疾步往屏风走去。
屏风被猝不及防地扯开,齐旭兰没想到程六胆子这么大,刚穿上几件薄衣还没来得及扣上口子,胸膛裸露,被他看了个光。不得不说齐旭兰年纪轻轻,身材却是一等一的好,肤色白皙,颀长的身段都是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流畅,一副任何人看了都要歆羡的身材。
只是这好看的腹肌上绑了几圈绷带,实在是煞风景。
程六看得入神,想起方才吴家弟子们讨论时一副崇拜的样子,心里居然不是个滋味:行吧,就冲这身材,是比我年轻的时候好那么一丁点。
齐旭兰身上还带着伤,注意到程六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黑着脸道:“看够了吗?”
“怎么可能看得够?要不是过来了,我还看不到这么漂亮的风景。”程六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他,笑眯眯的,目光往下移了几寸,愣了一下,忍不住打趣道,“发育的也不错啊年轻人,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这么有艳福。”
齐旭兰抽了抽嘴角,脸都快黑成锅底了,拉过屏风就把程六劈手打了出去。
这家伙脸皮也忒薄了,程六站在屏风外已经笑弯了腰。
笑归笑,程六并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正事。趁齐旭兰还在穿衣服,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屏风前,开始细细地翻找屏风上搭着方才换下的旧衣物。
腰带、齐家弟子的雕栏玉、中衣、里衣程六翻了翻,竟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件重衣。
“他应该都脱下来了。。。嘶——不在这里啊。”程六自言自语道。
忽然从头顶投下来一道阴影把他拢住,程六心底一跳。
齐旭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一身雪白的衣袍,绣着暗银色的云锦,一声不响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齐旭兰比程六还高上半个头,身材也比瘦弱的程六更大而壮实,这么隔近了观察程六,几乎是把他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齐旭兰眯着眼,面无表情地把双手抱在胸前,微微弓腰危险地看着程六手里抓着的里衣。
齐旭兰低声道:“阁下在找什么?”
程六被齐旭兰这么注视,居然难得有点心虚,把衣服给放了回去,心下暗骂道:看什么看?我不就是拿了件里衣?又不是亵裤!你凶什么?!搞得我好像个变态似的。。。
程六背靠着屏风,面前是渐渐逼近的齐旭兰,只得硬着头皮扯出了个笑容,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就想拿你一件贴身衣物帮你算一卦,好趋福避祸啊。”
齐旭兰淡淡地道:“那你算出什么来了?”
程六别开脸,开始瞎编道:“我掐指一算,唔——你一生顺风顺水,有紫星佑护,可保你功成名就,日后可逢凶化吉,是大吉相啊。恭喜恭喜!”
“是吗?”齐旭兰笑了笑,“我记得启明宫的道长算时,说我二十五岁有一命劫,生死难料,是凶卦。”
程六一阵脸疼:“哈哈,哈。。。可能哪里弄错了吧?”
气氛越来越尴尬,程六生硬地想换开话题,问道:“我刚才没找到你的外衣呢,哈哈。。。你怎么这么粗心,记得找一下哈哈哈。。”
此话一出,齐旭兰的脸更黑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及其不愉快的画面,冷哼一声:“外衣我昨天就扔了。”
齐旭兰咬牙继续道:“你真该庆幸一下我昨天没把你扔在林子里喂狼。”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程六脸都笑僵了,再也呆不下去,把门一推落荒而逃。
跑了老远,他才喘了口气,扶着柱子歇下来。
这小兔崽子也太难伺候了吧。程六叉腰,缓缓舒气。
他轻轻卷起袖子,露出里面瘦削的半截胳膊,上面竟然爬满了一道道深棕色的纹路,而周围的皮肤也是泛着惨白,不像正常人能有的肤色。
程六把袖子放下来遮住,叹了口气:“尸斑又变严重了啊。”
他自重生以来就一直在频繁地活动,在阴气甚重的淇水林周围观察,还与蒙面人贸然交手,这副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开始出现尸化的现象。程六一直在寻找缓解的方法,直到那天在集市上见到齐旭兰的第一眼,瞥见了他领口的龟背纹,就对这件衣服动了心思。
若是一般的龟背纹也就罢了,而齐旭兰身上的这件重衣的纹饰却十分灵动,灵气浓郁。明眼人就能看出,这龟背纹每过一个时辰就会变幻形态,竟像是活的一般。这种衣物程六只在做青岚宗宗主后见过,放眼天下也没几件。
那个时候的成弱还颇有兴趣地翻到了自家宗门收藏的另一件八卦纹的,道:“不过一件衣服,能有多厉害?给我穿穿呗。”
孟淮宁把他的爪子拍开,收起重衣道:“就给你看看而已,长长见识,可别乱碰。”
“孟灏你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我好歹也是宗主,一件衣服有什么穿不得的?”成弱揉了揉红肿的手背埋怨道。
孟淮宁看着他手的眼神闪了闪,施了个咒帮他把消肿了,叹道:“这可是宗门的一大法器。活人穿上可以延年益寿百毒不侵,将死之人穿了则可半只脚从鬼门关拉回来,不可多得,你可不能胡来。”
成弱知道孟淮宁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笑道:“不穿就不穿,反正我也用不着。”
孟淮宁无奈摇头道:“真是想不明白,师尊怎么就让你这个不靠谱的做了掌门。”
成弱:“可能因为我英姿飒爽,让她老人家折服?”
孟淮宁:“。。。你还真是不怕把她从棺材里面气醒。”
时过境迁,哪知道最后自己身死,与孟家反目成仇,现在居然还要靠这一件重衣来续命。程六不禁苦笑。
他远望向齐旭兰的房间。看来得换个法子从齐尧那里把重衣找出来,不能再这么打草惊蛇了。
“先去看看阿明的情况吧。”程六赶走一身的郁气,思索片刻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阿明的房间里来了不少人,都围在床边,偌大的排场把孩子吓坏了。
吴同严肃道:“小兄弟,你现在是最重要的线索了,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们找到□□的老巢,以绝后患。”
容伯萧也在一旁期待地催促道:“你快说呀,我们好早点抓住□□。”
“是啊是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阿明看,这孩子却往床里面缩了缩,害怕地拿被子遮住自己的脸,不肯说一个字。
程六无语地一把推开容伯萧,训道:“你们搁这儿审问犯人呢?孩子才多大?刚刚受了惊吓醒过来,就要被一堆大老爷们围着逼问,有没有点同情心?”
吴同:“那要怎么办他才能开口?”
他们几个大男人,天天忙着追查犯人,带孩子在他们看来一直都是女人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要亲自哄,被程六这一下给问住了。
容伯萧不服气道:“你行你来啊?”
“我来就我来,去去去,都给我出去!”程六把他们都轰了出去。
等屋内就剩自己和阿明,他才转身拉了拉阿明攥住的被角,竟然一点都拽不动,可见这孩子警惕极了。
程六柔声道:“你放心,我没想伤害你,我和那些□□的的人不一样。”
阿明还是不说话。
程六干脆躺倒在床上,把被子的另一边拉过来盖上,一只手枕在头下,语气轻松地问道:“你多大了?听别人说有十五了?我跟你娘聊的时候感觉你好像并没有这么大吧?”
阿明动了动,从被子里露出半截脑袋,一双大眼睛打量面前这个人,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相信他。
“没有十五”阿明嗫嚅道,“今年十二了,阿娘不知道,我跟外人说的都是十五。”
程六扭头看他,轻声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因为只有满了十五岁才能进教。”谈起□□,阿明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家里太穷了,娘带着病也要给人家洗衣服,为了挣钱。。。听说入教能吃饱肚子,我就、就。。。”
就听信了□□的话按了手印,没想到过不了几天好日子,迎来的却是差点没命的厄运。
“对不起。。。”阿明眼泪汪汪,“我好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让阿娘再挨饿了。”
程六叹了口气,轻抚了几下阿明骨瘦如柴的背,道:“你没有错,是这些□□余孽的罪过。”
程六放柔了语气:“不用紧张,叔叔先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