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话
陆时楠静静地待在自己屋里，听着屋外的动静，估摸着顾知凡回了屋歇下后才悄悄出了门，在顾知凡屋外的长廊下守着。
夜深了，四周很安静。陆时楠闭上眼侧耳细听，顾知凡清浅的呼吸声被他敏锐地捕捉。
应该是睡着了。
陆时楠想着，嘴角抿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可没过多久，屋内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且混乱，甚至传来了一些含糊不清的低语呢喃。
顾知凡梦魇了！
陆时楠立马回身走到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知凡。”
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陆时楠下了些力道敲着门：“知凡醒醒。”
喊了一会儿仍不见回音，陆时楠心中焦急，正打算推门而入，门却被打开了。
顾知凡站在门内，呼吸还有些不平稳，月光笼罩下隐约可见额上的细汗，发丝有些凌乱地黏在脸侧和脖颈上。他懒懒一笑：“大晚上的，扰人清梦啊？”
哪有什么清梦？噩梦缠身才是真。
虽然顾知凡看似好端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但陆时楠仍放心不下。
梦魇便是心魔缠身，轻则于修炼有碍，重则走火入魔就此陨落也是有的。
看顾知凡这情况，怕是心魔难消，更棘手的是，顾知凡一定不愿意向他倾诉以求开解。
“怎么了？大晚上来找我就为了傻愣愣站在这发呆？”顾知凡倚着门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滴泪，若是陆时楠说没什么的话，他一定会立马关门回屋。
“我”匆忙间，陆时楠灵光一闪，“我做噩梦了。”
“哈？”
陆时楠竟然会做噩梦，顾知凡是怎么也不相信的，可他还是跟着坐到了廊下，打算听听陆时楠究竟梦到了些什么。
陆时楠不慌不忙，他拿来一张矮桌，摆上了一壶酒两个酒杯，给两人都倒上了酒，然后还拿出一叠雪霁玉茗糕摆到了顾知凡面前。
“这两日闲来无事，就借用了一下厨房做了点雪霁玉茗糕，给你下酒。”
顾知凡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淡雅微甜的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瞬间舒缓了他因梦魇有些紧绷的神经：“抱歉，这两日都没顾上你。”
陆时楠摇了摇头：“正事要紧。”
哪有什么正事，只有各种各样的借口罢了。顾知凡心虚地低垂了眼眸，假装认真地啃着糕点。
陆时楠瞥了他一眼，悄然一笑，又很快低头藏起了笑意。
“你说你做噩梦了梦见了什么”
陆时楠倚靠着栏柱，支起一条腿，手搭在了腿上。这姿势，往常都是顾知凡喜欢的，而陆时楠总是一副身姿挺拔，站如松坐如钟的模样。
乍然看见陆时楠这幅有些懒散的模样，顾知凡神色认真了起来。
难道陆时楠也被幻境影响，日日梦魇不得安寝，这才打不起精神
陆时楠皱着眉，似乎有些低落：“我从前总以为自己道心坚定心魔难侵，直到那日幻境。”
他仰起头，长长呼了口气：“那日幻境中，我见到了许多人，但不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能阻挡我前进的道路，直到最后，我遇见了你。”
陆时楠的目光落到了顾知凡身上，温柔却不失强硬，让他避无可避。
但顾知凡此刻也没想着逃避，他只想知道陆时楠究竟因为什么被扰了心境：“我说了什么吗”
陆时楠淡淡一笑，语气涩然：“你说，云都山苦寒，为何邀你去那个荒凉地，你说云逸仙尊空有美名实则无权无势，还不如你这鎏金拍卖场的二当家来的潇洒自在，你还说修仙界灵气充沛，机缘不断，没有人会愿意与我空守雪山”
“放屁！”顾知凡咬着牙，恶狠狠地打断了陆时楠的话。
他一把揪过陆时楠的衣襟将人拉到面前，怒问：“是真是假你分不清吗？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陆时楠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知凡，静默片刻，缓缓反问：“那我呢？”
顾知凡一愣。
“我在你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陆时楠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砸在顾知凡的心上。
顾知凡松开手，坐回了原处，无奈笑着发出一声叹息。
他算是明白了陆时楠真正的用意，哪有什么梦魇，哪有什么心魔，不过是旁敲侧击，意在言外。
“原来你编了这许多，是为了套我的话啊。”
顾知凡笑吟吟地说着，语气轻松，像是在调侃。但陆时楠却立刻绷紧了神经，他清楚地意识到，顾知凡怕是生气了。
“不是编造，”陆时楠注视着顾知凡带着冷意的黑眸，“也许有些出入，毕竟过了许多日，有些话我只能记住大致的意思，而幻境最擅长诱出心魔，无限放大所有负面的情绪，让人无法保持冷静和理性，就算是我，也难以保证自己不被影响。”
顾知凡怔怔地看着陆时楠，他看得出陆时楠方才所言并非撒谎，所以他在陆时楠心里已经达到了可以左右思维情绪的地位了吗
陆时楠缓缓道：“我知道你不答应随我前往云都山一定另有考虑，但情感上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患得患失。这是幻境带来的影响，我需要时间慢慢处理，相信你也是。与我而言，倾吐和坦白是疏解心结最好的办法，如果让你产生了困扰，真的很抱歉。”
陆时楠的神色认真，眼中的歉然做不得假，看得顾知凡心里一颤，泛起了酸涩。
他伸手遮住了陆时楠的双眼，挡下了那令他难以呼吸的眼神，哑声道：“是我的错。患得患失的是我，自怨自艾的也是我，让你感到不安，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我并非不愿随你去云都山，只是”
顾知凡的心里有种冲动，让他想要将所有埋藏在心底的事情全盘托出，他相信自己，更相信陆时楠。
可话到嘴边，还是像哽在喉咙里一样，怎么也出不了口。
虽然看不到，但陆时楠还是察觉到了顾知凡的挣扎，他抬手覆上了遮在眼前的手，但没有将其挪开，只是轻轻地握着：“你不必对我坦诚，就算是最亲密的关系，也该被允许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顾知凡的手轻轻一颤，缓缓握起放了下来，露出了陆时楠那双好看的眼睛，而那双盛着满天星河的眼里，此时仅有一个他。
似水的温柔将他轻轻包裹，让他心甘情愿地陷落。
顾知凡挪不开眼，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找到了归处。
“你不想知道吗？关于我的故事。”
陆时楠笑了，他怎么会不想知道。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想要彻底地了解一个人的渴望，可是，他不能。
“我想知道，但我可以等，等你愿意说了，我再侧耳细听。”
“若是我隐瞒一辈子呢？”
陆时楠语气温柔：“修士的一生很长，长到有些无趣。如果有一件事可以等上一辈子，倒也让这无趣的人生多了点追求，不也挺好？就算到最后都等不到答案也无妨，毕竟遗憾也是一种美。”
心里的酸涩翻涌而上直冲鼻尖，顾知凡微红了眼眶，喑哑了声音：“你真是陆时楠，你会惯坏我的。”
陆时楠伸出手，轻缓地将顾知凡拉进了怀里拥着，他没用多大的力道，但顾知凡根本无力反抗。
“还不够，”陆时楠的声音响在耳侧，“你该是张扬且自信的，我做的还不够。”
顾知凡将头埋在陆时楠的颈侧，闷声道：“已经足够了，真的。”
陆时楠感受到肩膀上的衣服有了湿润感，他紧了紧手臂，将人牢牢锁在怀里，轻抚着顾知凡的后背，无声地安慰。
不得不说，这样的怀抱确实很有安全感，顾知凡竟不知不觉沉睡了过去。
在库房前左等右等等不来顾知凡的孔令辉停下了不知转了几个圈的脚步，冲向顾知凡的小院。
他敲了两下院门，然后推门而入，嘴里唤着：“二爷，不是说今天要清点库房的吗？”
眼前的一幕让他最后一个字默默地降低了音量。
只见屋檐下的长廊上，陆时楠和顾知凡相拥而坐，听见喊声后，陆时楠第一时间扫来冷眼，眼神如刀生生让孔令辉僵直了身体。
但已经来不及了，顾知凡皱起眉，缓缓睁开了眼，眼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为他挡住了刺眼的日光。
顾知凡立时想起了昨夜的一切，他忍不住笑着抬起了靠在陆时楠肩上的头，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眼。
“吵到你了？”
顾知凡摇摇头，他难得睡得这么好，精神已经好多了。
他拉下陆时楠的手，不知是不是举了太久的关系，陆时楠的手凉的厉害，他将那手握在掌心中，轻轻按摩着，等到那手终于恢复了点温度，这才吝啬地给了僵立在院门处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孔令辉一个眼神。
“你是不会清点吗？怎么这点事还要找我？”
孔令辉这才意识到，免费的劳动力是有时限的，看来现在是时限到了，该归还了。
“得嘞，小的自己去，您老歇着哈，不打扰您们了。”孔令辉坏笑了几声，一溜烟跑出了院子，还不忘把院门带上。
“这家伙，”顾知凡笑骂一声，“家教不严，见笑”
他边说边转头，谁知与陆时楠离得太近，鼻尖竟轻轻地互相蹭了一下。
陆时楠霎时红了脸，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愣了半晌才想要后退。
刚有动作，顾知凡便一手勾住了陆时楠的脖颈，稍稍用力将人拉了回来，侧头闭眼在陆时楠微凉的唇上印下浅淡的一个吻。
双唇一触即离，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陆时楠觉得非常不真实，他眼也不眨，直勾勾傻愣愣地盯着顾知凡。
顾知凡勾唇一笑，也不远离，轻声道：“昨夜不还能说会道，怎么突然变呆了。”
两人近在咫尺，陆时楠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顾知凡的呼吸，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是有只猫爪子在心上轻轻的抓挠，无法忍受。
他一把揽住顾知凡的腰如同顾知凡对他所做的一般将人拉进，一手牢牢揽住劲瘦的腰身，一手按住后背，将人紧紧拥在怀里，闭眼贴近了带着得逞笑意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