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要为了我这点事去求人
次日清晨，陆临夏刚迈出院门就看到了乌胥童，少年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捡到的长叶，靠在棕色的大树躯干上闭目养神。在他的身后是精致美丽的流水、夏花。
她靠近他，看见他耳朵上三个孔洞已经渐渐合了起来，她对着闭目的他问道：“你没有用针每日贯通吗？”
少年惊喜地睁开眼睛，嘴角挂着深深的笑容，他与她四目相对：“太妃娘娘说这三个环洞不好看。”
陆临夏没想到太妃连这个都会拿出来说事，她站直，看着他的耳朵，眼里有了一丝不忍：“这是你家乡的习俗。要不要我去和太妃求求情？”
他摇头，又闭上了眼睛，仰起头，叼着的树叶一上一下地沉浮。他的声音从唇缝中流出：“不用，不要为了我这点事去求人。”
晨曦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少年似乎如此便寻了一方能睡好觉的地方。陆临夏没有再打扰，她走出几步，下一秒又转身问他：“你突然回来是听到了什么吗？”
少年懒洋洋回答：“没有。”
陆临夏将信将疑，在去饭厅的路上想了一路，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乌胥童。昨夜夏扶黎来去都低调，再加上他的武功，应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才对。
崔家的人送了信到媒馆，说这半月都不来了，拜托她再多看一合适的男子做备选。
“这是没成。”陆临夏躺在摇椅上，惆怅。
苗苗停下扇风的动作，坐在小桌子前也因为这事闷闷不乐：“那夜如果我们在崔府撞破了他们的会面就好了。”
陆临夏叹了口气，教她：“不要挂怀，就算那日我们听到的和我们猜的一模一样，只要崔玉莹不配合，结果也还是会像今天这样。”
“那现在怎么办，”苗苗泄气地说道，“崔小姐肯定是被关在家里了。他们这几日才见过面，最近几日定然不会有动作了。”
“何止是最近几日啊，”陆临夏以手做扇，给自己扇了起来，“崔玉莹不蠢，她为了规避风险也不会在这半月一个月和董丘壑见面了。”
“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这是最优选。”是陆闻时。
陆临夏看了眼漏钟：“堂兄这个时候不应该已经在铺子里吗？”
陆闻时周身的气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不再是死气沉沉的自我强行压制，而是自我拿捏有度的有松有驰。没有变的还是他稳重的性子、儒雅的气度以及刚正不阿的性格底色。
“其实昨日就要来的，”陆闻时接过禾禾晾好的温茶，放下，道，“崔玉莹和董丘壑的事情已经在我们商人之间传开了。”
陆临夏并不意外：“崔老板自己说的？”
“嗯，”陆闻时宽慰她，“崔老板最珍视这个女儿，议亲刚开始就遇上了这么个男人，你说他会不会越想越生气。”
“我这家店铺的名声算是一开始就臭了，”陆临夏无奈地摇摇头，突然想起陆家，向陆闻时问道，“陆家的人现在应该很开心吧，这么难得的能看我遭罪的机会。”
“我没说。”陆闻时望进她一时发滞的眼睛里，那是一滩浅水，清澈见底。
陆临夏一拍脑袋：“哦。我忘了。”
“但你确实也应该担心一下了，”陆闻时想起这几日大家开始热议起无忧媒馆的陆老板，“最近城里都在讨论无忧媒馆的陆瑶老板长了一张极其富贵的脸，而且还和向阳公主认识。陆家现在不知道，但日久天长地总有一天会听到这些，自然就会知道是你了。”
陆临夏听闻犯愁，她双手捂住整张脸，使劲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传出去。我还以为要等崔玉莹的婚事敲定了，我陆瑶的事儿才会被传出去。”
陆闻时深吸一口气，道：“好了。你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这事虽然棘手，但我能为你想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陆临夏将手放下，好奇问。
“既然陆瑶和陆临夏有关系的消息是人口传出去的，那摆脱关系的消息也可以用人口传出去。”陆闻时走到她跟前，拉过她的手掌，写上了流言两个字。
他认真地告诉她：“这是京城里最常用的方法。最快捷，也最有效，但也很缺德。”
“你放心，”陆临夏五指向内弯曲收拢，握成了拳，“我不会轻易用上的。”
他点点头，又交待她：“好好调查，我知道你和崔玉莹的处境更能共情，但不要带着偏见看董丘壑，也给他一个公平。”像董丘壑那样的穷苦书生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已经受够了不公平，若现在有人能给一点儿，他们都会感恩戴德。这就像他自己一样。
陆临夏握着的掌心中央还温热着，她灵光一闪：“我们也给董丘壑一个机会。之前我都没想过要听董丘壑说话，我只想在崔玉莹和陈语澜的嘴里得到答案。但其实董丘壑也是这件事中的要员，他其实未必不会说真话。”
她从躺椅上刷地站起身，合扇朝门口一挥：“走，我们去找人。”
太子府今日诸生可归家，她问了太子府的门房，门房说董丘壑不在府中且昨日就回了家。门房还说董丘壑昨日很高兴，因为他家昨日来了人。
根据陆临夏猜测，这个来的人不出意外就是陈语澜。
真是一个好机会。
她们在城南居民区的最角落找到了董丘壑，当时在他身后、坐在院子里的人还有不久前才见过的陈语澜。陈语澜穿了一身棕色红色拼接起来的粗妇衣裳，脸上特意抹了灰，只有一个简单的玉钗，和平日里大家见到的第一舞女完全是两个极端。
陆临夏轻快地和陈语澜打招呼：“董妹妹，近日可还好？我上次给的钱保了你几个晚上？”
董丘壑挡在门前，不肯让她进院子。陈语澜的脸一时变得煞白，纵使涂了灰也无法遮盖，使她能一眼看出。她戳中了她的肺管子。
陆临夏看着董丘壑的胳膊：“你知道我是谁你居然还敢拦？我随时可以叫人把你的这双胳膊砍了，然后我再进去。”少女故意无辜地眨眼睛：“你知道我做得到。我现在可还没有跟你算你欺骗我的账。”
董丘壑还是不让。陆临夏没想到他一个书生还是有视死如归的勇气。
“丘壑哥哥，你让开，让她进来，然后关好门。”陈语澜到底是见过许多世面的人，她脸上的血色重新出现，她冷静又温柔地坐在原地道。
董丘壑眉头拢成山峰，犹豫了一会儿，选择听从陈语澜的话将路让开。
嘎吱一声，关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临夏笑嘻嘻地占领了陈语澜对面的小板凳，道：“陈金醉这么贤惠，不知道你哥哥知不知道。哦对了，你被楼妈欺负的事情有没有和你哥哥说呀？”
“陆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