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冰敷
“悦姐，刚刚我看了下他的伤情，对方雇佣的打手很老练。”开车的兄弟抬头扫一眼车内的后视镜，“没下狠手，没骨折，都是钝器，没有伤口，但受伤部位会淤血，得耐心护理几天。”
“好。”江寻悦平视前方，努力克制自己即将爆炸的情绪。
就在刚才，她看到满身泥泞的裴炻，她感觉自己快要失去理智。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但江寻悦还是能感觉他身上冰冷的温度。那个清澈的少年在泥潭里挣扎太久，连呼吸都是寒冷的。
裴炻睡着了，枕靠在江寻悦的肩膀上，他头发上的泥巴水顺着她的肩膀流到胸口上，江寻悦被冰得一阵激灵。
鼻血好不容易才止住，整个车后座都是带血的废旧纸巾。闻到血腥味的她生理不适地战栗着，强忍着晕血带来的恶心。
缓了一会，江寻悦电话打给张佑宇。
“还在奶奶那里吗？跟奶奶说一下裴炻我找到了。”江寻悦抚摸了下裴炻的侧脸，顿了顿才说，“就说他在同学家玩了会忘记时间还喝了点酒，在我这里。”
“对，这周不回去了，住我这里。让奶奶别担心。”
“另外。”江寻悦的眸光骤冷，“凌晨两点，祝俊泽，让他还钱，还不还的出来都让他掉层皮。”
“动我的人……”江寻悦冷笑一声，“谈恋爱的时候太惯着他了。”
开车的兄弟缩了缩，没敢通过反光镜看江寻悦，安静的把车开往酒吧附近。
江寻悦挂掉电话起身，将裴炻缓缓平靠在车后座。少年紧闭双眼，睫羽浓密却一片死气，唇边更是毫无血色。下唇的一角被地上的石子磨破皮，已经结痂。
裴炻的鼻下还有干涸的血迹，江寻悦开了瓶矿泉水打湿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还顺便清理了他鼻翼上的泥巴。
到家后，开车的兄弟把裴炻背上楼，江寻悦打开自己的房门，让他把人放床上。
那人看了眼崭新的床单，还有些顾虑。
“没事。”江寻悦皱着眉催促，那人就把裴炻安置在床头，背贴床板。
他看了眼裴炻和江寻悦，也没敢多问，自觉地离开家。
水分蒸发会吸取热量，裴炻的体温已然不能再降，江寻悦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空调，脱去裴炻最外面那件被水吸附得厚重的校服外套。
脱裤子的时候江寻悦犹豫了一瞬，想起他之前说过的不穿秋裤，她顿了顿，收手。
江寻悦想把人放床上暖着，脱他的鞋时发现裴炻脚上穿着的是她送他的红外线，只不过原本雪白崭新的鞋子沾满了泥巴。
她扯过几张纸巾弯腰去清理鞋子上的泥，还没擦几下，手腕被人擒住。
江寻悦的心猛然一跳，她顺着袖口往上眺望，对上裴炻黑曜石般的双眼。
室内的白光愈发衬托他苍白的面容，他抿着唇，五官立体深邃，瞳眸暗淡无光，但紧握在她腕间的手却很有力。
江寻悦松开纸巾，坐到他身边，眉头紧锁：“醒了？冷吗？”
裴炻一语未发地看向她。
江寻悦露出心疼的目光，紧紧将他拥入怀里：“动手打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奶奶那边我找了借口搪塞了你别担心。一会去洗个温水澡，我帮你处理一下伤。裴炻？”
身边的少年很久都没有反应，江寻悦听到他微弱的呼吸才确定他没有再一次昏睡。
“裴炻……”她抚摸他的后背，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冷。”他沙哑着嗓，浑身都在颤栗，身躯在她的怀抱里起伏，双臂将她搂得更紧，“悦悦姐，我冷。”
“冷……”江寻悦在他青涩又禁锢的怀里几乎喘不过气，她安抚性地在他身上搓了搓，呼出的滚烫鼻气喷洒在他的颈侧，“那先去洗个澡？我去给你找衣服？身上的脏衣服脏裤子就扔在卫生间里。”
江寻悦征求他的意见，裴炻没给她回应。她想松开怀抱看看他的脸，他的手臂却覆上她的脊背，将她再一次按在怀里。
耳畔是他压抑又克制的抽噎，江寻悦一怔，瞳眸微睁，意识到他为什么不松开拥抱。
她隔了几秒抱住他头，揉了揉他湿漉的发，声音轻柔地安慰着：“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在呢。”
少年平复下来，枕在她的肩头，细嗅江寻悦的发香。
一直紧绷压抑的情绪在高三忙碌的环境下膨胀着，像一只被吹得鼓鼓的气球，外界的任何刺激都如锐利的针，一旦扎破，情绪溃不成军。
裴炻知道自己今天失控了。
生活的压力，学业的负担，和室友的矛盾，被人质疑的滋味，被霸凌的耻辱，还有想抱她又自卑的胆怯……
所有深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在刚刚彻底爆发，却又像潜伏在腐朽土壤里的菌落窥见阳光般自惭形秽，他只敢暗暗发泄。
整理好自己，裴炻松开了她，乌黑的瞳眸里再无别的情绪，他像只提线木偶坐在床头，只有眼尾通红。
江寻悦起身，去衣柜翻找，把干净的衬衫和裤子搭在臂弯间递给他，还顺便拿了双崭新的男士拖鞋：“去洗个澡吧。”
裴炻看了眼衣服上的标志，什么也没说，接过，走向隔壁的浴室。
江寻悦就趁着这段时间重新换了条床单。
家里应急药箱储备很全，冰袋、纱布、碘伏、跌打喷雾等都有。
裴炻洗完澡出来后，江寻悦把干毛巾铺在他还在淌水的头发上，拉着他坐在床尾，擦了擦他的发：“肩上有伤，你坐着别动，我帮你吹头发。”
她寻了吹风机，把干毛巾扯下搭在床上，盘坐在床尾给他吹头。
小仙贝听到动静，从小窝里钻出来，爬上床，盘腿坐在裴炻身侧。
“今天酒吧那帮闹事的人又吵到局子去了，我配合调查就没去接你，给你发了微信你没回又给你打了几通电话。手机是没电了吗？”
江寻悦的吹风机是静电容的，噪音不是很大，她听见裴炻轻轻“嗯”了一声。
“对不起。”江寻悦揉揉他的发，“我没想到会出事情。”
“没关系。”裴炻低着头说。
江寻悦瞥见他通红的耳根，转移话题：“衣服穿着还合身吗？”
裴炻瞟了眼衣角的logo，想起罗睿全身上下穿的也是这个牌子，说出口的话不禁冷了几分：“合身。”
男生的头发很快就能吹干，江寻悦摸摸他的发梢，关掉吹风机，收好线圈。
裴炻身上这件是纯白的衬衫，在柜子里放久了还有些褶皱，她从背后理了理褶子，笑了两声：“我哥的以前的。”
裴炻一怔，抬头发愣。
见他微讶，江寻悦弯了弯嘴角：“不止这件，还有上次借给你的校服，也是他的。”
她回忆过往，在他身侧轻轻叹了口气：“我当时读高中，学校改版新校服，订校服的时候顺便给我哥的码也买了全套。就想着到时候他可以来学校给我投喂或者拍毕业照的时候让他也能混在其中。”
江寻悦拆开一包冰袋：“伤口冰敷一下吧。”
裴炻按住衬衫口的第一颗纽扣，犹豫了两秒，单手一颗一颗地解开。
他半脱下衬衫，紧实的臂膀和胸肌全部展露在江寻悦的视野里。
上次隔着两扇窗户，这次就在眼前。
肌理完美到无可挑剔，流畅的线条和腹肌轮廓埋入剩下的半截衬衫里，江寻悦目光炽热地顺着他的腰腹向下扫，看见裤腰处散开来的棉麻抽绳。
“喵——”小仙贝缓缓起身，扑进他的怀里，盘坐在他的大腿上，还喵喵叫地要裴炻安抚。
“小色猫。”江寻悦哼了一声，又忍不住一笑。
伤在左肩膀稍稍偏下的位置，他抬不了左手，弯腰坐着。穿白衬衫的少年抱起那只黑猫，骨节分明的手指捻捻它的毛发，小仙贝格外乖巧地在他臂弯里休憩。
裴炻偏过头，刻意避开江寻悦喷洒在他左侧肩胛上的呼吸，侧脸的下颌线条和肩颈处的锁骨一样清晰硬朗。
从江寻悦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和耳根后清晰的血管脉络。
索性冬季校服还是很厚实的，裴炻的左肩伤得并不是很严重，但还是乌紫一片。刚洗完澡，少年身上的温度还在，江寻悦把冰袋贴上去的那一瞬，察觉到他条件反射地一缩。
敷了一会，江寻悦让裴炻自己右手护着，又拆了包新的冰袋，抄起他的腿。
她卷起裤腿的那刻，整颗心就像被浇了层冰水，腿上的伤远远比肩上的还要重。
但好在不在最脆弱的脚踝，是在脚踝偏上一些的地方。江寻悦回想起刚才他走去卫生间瘸着腿忍痛的样子，眼里的心疼又泛滥起来。她指腹轻柔地摩挲了下伤口的外围，就听见少年低哑的一丝闷哼。
裴炻抬眼望着她，清澈的双眼里多了些别的情愫。
他右手绕过左肩捂着冰袋，左手环抱着小仙贝，但是整颗心却全在小腿上。
她身上的温度隔着布料传递到他的肌肤，他只觉得他们接触的那一块分外滚烫。
她不再触碰淤青，小心地将他的小腿托到床上安置，把冰袋敷上去：“一会再上些活血化瘀的药吧。”
裴炻错开视线，喉结滚动，含糊地应一声。
江寻悦立于床尾，扫了几眼他的胸肌和环抱着小仙贝的左臂，忽而一只膝盖抵上床。
裴炻眼看着女人的手和膝盖逼近，心跳在那一瞬间爆裂如雷，等他意识到江寻悦要做什么的时候，黑猫从他的臂弯里逃窜而出，重新钻进他怀里的是江寻悦。
她横坐在裴炻未受伤的另一只大腿上，双手揽上他的颈。
裴炻下意识地松开冰袋，去环住她的腰。
女人的腰，盈盈一握，他的心被撩拨着，呼吸倏然急促着。
四目相望时，江寻悦顷身而上，灼热的鼻息氤氲在他面前。
裴炻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江寻悦用唇瓣堵住，少年环在她腰间的手顿然紧了三分。
察觉到他因为没准备好而本能地后撤，江寻悦眯了眯眼，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脑上向他发起进攻，加深这个吻。
他们交换着呼吸，他身上的清香让她沉醉，干净的皂荚香又混了些她家沐浴露的味道。
她抱住他，却从未停止过对接吻的主导。
回应她的，是少年青涩又莽撞的吻，粗糙的技法还不知道如何取悦她，只是单纯地吻着，由被动转而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