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公子遇袭神农架 王少侠采药洗草沟
兰窗侠影
第九回 林公子遇袭神农架 王少侠采药洗草沟
上回说，王九和林公子二人连夜渡江，策马直奔鄂西神农架而去。林公子在前，王九在后，一夜急驰，天明时，已经是荆州地界。
柳芽嫩绿，草色清新。晨风中，林公子上身是银地织金云鹏图案的蜀锦箭袖紧身袍，下穿回纹绣边的雪绫窄裤，脚蹬镶珠犀牛皮短靴，头顶用金线扎着雪白杭绸幞头，在驿路上扬鞭飞奔。骏马雕鞍，华服宝剑，那飒爽英姿，看得王九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好个俊美少年啊！”
王九素来心高，想着这林公子养尊处优，原以为多少有些纨绔习气，如今见他陪自己千里寻药，心中感激，对这富家公子也生出些钦敬之意。
王九打马上前，并辔而行，对林公子说道：“林公子，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林公子道：“也好，也让马儿吃点草！”
两人下马，解辔卸鞍，让两匹马自去路旁草坡上吃草。林公子从驮囊中取些干粮，两人分吃了。
“林公子，真是辛苦你了！”王九说道。
“这算什么？”林公子说道，“放心吧，采到七叶一枝花，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弟弟！”
“林公子误会了，那是我新结识的义弟。”王九解释道，“我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哦！”林公子闻言，略带嘲弄，说道，“你的确不喜欢问人家名字！”
“男儿言义休言利，兄弟在情不在名！”王九说道。
“好！”林公子脱口赞叹，“果然不凡！”
说完，林公子似乎心有所思，沉默无语。那双眼睛好像看着坡上相随吃草的那两匹马，又好像看着远处绵延的山峦，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莫名地“唉——”轻叹一声！
王九正待询问，林公子神色温和一些，隐约有些笑意，自顾摇摇头，转身却冷冷地对王九说道：“走吧，前面还远着呢！”
王九也正担心中毒的义弟，连忙点头。两人整装上马，转向西北奔驰而去。
越往前走，地势起伏，山路崎岖，好在两人都骑术高超，两匹马也都是良驹。马不停蹄，跑了一天，终于在日暮时分来到一个叫“歇马镇”的地方。
林公子领着王九径直来到一户人家屋前下马。原来这是一家山村小店。客店里老板显然认识林公子，忙迎出来来打招呼：“林公子来了，又要进山采药吧？”林公子吩咐道：“要两间客房！有什么吃的，赶紧做点出来！”
客店很小，没有雇伙计。林公子和王九牵马到后院马厩，自己动手找些马料，放在槽中任马儿嚼食。老板娘提热水来，领两人上楼安排房间休息。王九见林公子把行李放到另一房间，知道他性情冷淡喜欢独处，也不介意，心道：“到底是富家子弟！”又想起那日和小义弟联床夜话，好不投缘，于是心中暗想：“一定要早日采到七叶一枝花，让小兄弟少受点痛苦！”
不一会儿，店主老夫妇就把饭菜端到楼下小桌上，请客人一起下来吃饭。
饭后，林公子对王九说道：“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得徒步进山了！”
店主见王九疑惑，便道：“这位客官有所不知，骑马都只能到此为止，从我们镇上再往山里，就没有路了，因此这镇子就叫歇马镇。你们这马匹就寄养在我这里，等你们采药回来，马匹正好也歇养好了！”
王九方才明白，前两日路途虽然艰苦，更艰难的路程却还没开始。王九心道：“若不是林公子熟悉，单凭我自己问路而来，真是不知何时才能找到那救急的草药了！”
当夜，两人分别回房歇息，山村夜静，容易成眠。王九默默练功完毕，一觉到天明。
清晨，王九开门出来，林公子换了一身裘皮猎装，已经在院中等着了。两人也不惊动其他人，静静地出了镇子。
沿歇马河走了不出半里，就见河边石崖壁立，约有四五十丈高。好在林公子来过，领着王九利用石缝和石缝中那些灌木攀援而上。
爬上去一看，依稀晨雾中，层层叠叠矗立着无数陡峭险峻的石峰，石缝中到处都是树木藤萝荆棘杂草，哪里有什么道路？只有些兽径蛇道，时隐时显。
王九随着林公子踏草牵藤披荆斩棘，往深山走去。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虎吼猿啼，在山谷里回荡。
王九见林公子虽然清瘦，但看他攀爬腾跃，知道他武艺不俗，轻身功夫恐怕比自己还强。
中午时分，雾气方才散去。王九四下看去，山峦迭起，奇峰插云，好不壮观。低头看时，白云就在脚底流动。两只雄鹰，在空谷里盘旋。
两人继续攀爬，登上山脊，林公子指着远处一座白色山尖，说道：“看到了吗？那白色的雪山就是神农顶。今天必须翻过那座山，洗草沟就在山后！”
终于看到希望了，王九精神一振，忍不住对着山谷长啸一声，只听见山鸣谷应，身边树上惊起几只野鸽，扑腾飞向空中。
林公子却皱眉道：“你想招来野兽吗？”
话音未落，前面就传来一声低吼。循声望去，一只金钱豹正在树杈上撕咬一头野鹿，见有人来，以为是要抢它食物，发声示警。
林公子低声道：“别看它，绕过去！”
绕开那野兽，两人继续前行。傍晚时，天空突然飘过一片乌云，噼里啪啦下了一阵冰雹。翻过山岗，却仍旧是夕阳斜照，红霞欲飞。那白色的神农顶也被染红。
两人却不及欣赏，趁着落日余晖，匆忙翻过山顶。走到山腰，天色已黑。两人走过一片松林，林公子在树下找了一片开阔地，说道：“快找些柴火来，今天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松树下杂草较少。两人在两块石头间燃起篝火，吃了些干粮。林公子在两棵古松间系上一条白练，轻跃上去，居然在那窄窄的白练上侧身睡下了。此种轻功，王九只能是心底暗暗钦佩：“看他这样熟练，必是经常入山采药，为了防范蛇虫，所以练成如此身手！”
王九独自把篝火烧旺，看看四周。山中雾气初升，四顾茫茫。只有头顶一小片天空，有些小小星光时隐时现。暗夜沉寂，偶尔，高树上露珠滴落在草叶上，“扑簌”作响。
王九想起岳帅的临终托付，想起素日的远大抱负，真不知何方才是自己的出路。空怀雄心壮志，徒有文采武功，奈何这世道就如这沉沉黑夜，有力也不知该如何使啊！前路漫漫，忧从衷来，王九不由从心底长叹一声。
近处，林公子在白练上已经睡着，篝火映照着他俊秀的脸盘，显得比白日柔和多了。微微山风吹过，他那满身的兰麝之香徐徐散发而来。
王九站起来，准备解下自己的长袍盖在他身上，又怕他嫌弃，想想还是作罢，仍勒紧衣袍坐下烤火。因为林公子愿意出手救自己的义弟，王九对林公子满心感激。王九见他人才和武艺，其实很想和他深交。但这林公子总是冷冰冰的脸色，似乎要拒人千里之外。说话也总是硬梆梆的，象下命令似的。他的话总是很正确，让人无法违抗。这种处处被动求人的境遇，却让王九傲气难平，心底隐隐有些不舒服。王九越发怀念岳帅，想起他的热情亲切，他的慷慨豪迈，他的赤诚忠义……
王九看着火舌在干柴上变幻，脑海里浮现出这些天来所经历的事情，渐渐地倦意上来了。
朦胧中，三公主吹着洞箫，飘然而至……她浅浅地笑着，说道：“九哥，你还好吗？”……两人牵手在月光下轻盈地飞翔……
“哎呀！”突然一声惊叫，把王九惊醒。王九借着火堆的微光，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乎乎的高大人影，正和林公子扭打在一起呢！
王九连忙跳起来，双拳向那黑影后背攻去。那黑影却并未闪躲，依旧只顾朝林公子扑去。只听见“咚咚”两声闷响仿佛打在沙包上，那黑影“嗷”地惨号了一声，显然被击痛了。但他踉跄着却仍朝林公子跑去。林公子伸手照那黑影脸颊就是一掌。不想，那黑影毫不退却，依然朝林公子身上扑去，长臂就要搭到林公子肩上了。王九在侧面伸脚一勾，那黑影扑通倒地。那人却毫不畏惧，手足并用，朝林公子脚下爬去。
林公子一跃，闪到松树后，对王九喊道：“剑！”
一语提醒了王九，他连忙从包裹上取剑，抛给林公子。林公子接剑在手，只见寒光一闪，那黑影“啊！”地惨叫，大概是肩头中剑了。不料，那人越发疯狂，带伤朝着林公子乱抓过去。王九心道：“不好！此人力道奇强，如果被他抓中，林公子定然重伤！”不及细想，王九跃上前去，挡在林公子面前，运起先天功，双掌对着那黑影全力推出。只听见“嘭”的一声，那黑影被击中，倒退三步，仰天倒下去，跟着侧身一滚，蹿进乱草。王九被反弹力道所逼，也往后一退，差点倒在林公子身上。林公子抬起手肘抵住王九后背，方才稳住。再看那黑影，早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经过这番惊扰，两人睡意全消。王九在火堆上添些柴草，火很快又烧旺了。
林公子见王九方才冒险相助，并不言谢，但明显亲近了一些，走到火堆边坐下。
王九好奇问道：“林公子怎么会得罪这么个仇家，跑到这地方来偷袭你？”
林公子闻言一怔，笑了起来。火光映照着他英俊的脸盘。王九看着他的笑容，不禁心中叹道：“真是俊美啊！”
林公子止住笑，压低声音道：“那不是人，是鬼！”
“鬼！”王九素来不信邪，见林公子如此严肃地说，也不禁一惊，“真的是鬼！？”
“真的是鬼！”林公子大笑，说道：“不过这是山鬼！屈原《九歌》中的‘山鬼’，也就是古书记载的‘罴’，老百姓叫他‘红毛野人’。”
王九见林公子如此开心，心情也一下轻松了，笑道：“我刚才手触到他厚厚的毛，还以为他和你一样穿着裘皮呢！”
“哦，我明白了，他一定把你当成同类了！”王九装作恍然大悟，学着野人的样子说道：“这野人心想‘哇！长这么俊，还让不让我活啊！赶紧把他撵走，不然母罴们都该跟着他跑了！’所以才来不要命地攻击你这个情敌！”
林公子忍俊不禁，说道：“想不到你这人还挺有趣啊！”
“见林公子不苟言笑，我只好憋着啊！”
“怪不得刚才那两掌内力雄浑，憋了整整三天了吧？”
……
两人在火堆边说说笑笑，相互亲近了许多。
不觉间天色渐明，四周全是乳白色的浓雾。看林中树下，果然有棕红色的长毛和野人受伤留下的血迹。
林公子收了白绫，说道：“王兄，我们走吧！洗草沟就在前面不远了！”
两人往前又走了一个时辰，山坡下雾气越发浓密，三尺开外的山石都看不清楚。攀援向下又走了片刻，林公子突然停脚，说：“到了！”
王九尽力看去，才发现已经站在水边了。只见白雾茫茫，水面上仍然有雾气在升腾。蹲下身，探手一摸，这水果然温热如汤。
林公子对王九说道：“王兄，这就是洗草沟。传说神农采到草药后，都到这条沟里来洗，所以这沟里的水，可以强身健体益寿延年。你下去泡一泡，对身体的确有些好处呢！沟中有个小岛屿，那里应该有七叶一枝花！你选花叶籽齐全的，连根带泥挖一株来就好了。”
“好的！”王九便开始解衣，却又问道：“林公子，你不一起去泡泡吗？”
林公子连连摆手，说道：“王兄自己去吧，我在这边岸上找找看！”
说完，便匆匆消失在浓雾之中了。
王九下到水中，水温暖滑爽，带着些许草香。浸泡其中，十分舒服。王九在水中往前走了十几步，便见一个小小岛屿。上面芳草葳蕤，野花繁盛，俨然春夏景象。王九上岛一看，果然有许多七叶环生，一花独艳的植物。王九选了一株最完整的，小心刨出来。
王九捧托着七叶一枝花，兴奋地爬上岸来，顾不上穿好衣服，对着迷雾大声喊：“林公子！找到了！我已经找到七叶一枝花啦！”
连喊了几声，却没有人答应。王九不禁紧张起来，忙到水边洗手，穿好衣服，边走边喊，向林公子离开时的方向寻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爱恨交织生分兄弟 祸福相倚错识龙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