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五）
程许回寝室的路上慌乱得不行，觉得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回去肯定不行。
中途拐弯又去花园坐了一个小时，才慢慢回寝室。
其他三人多数是好奇辅导员找程许的事，有一句没一句的问了他。
发觉程许不想回答后，就没自找没趣继续问。
下午上课程许都不在状态，笔记也比正常情况下少记了许多。
任课老师可能从辅导员那里听说了他的事，见他昏昏沉沉的也没好管他。
第二天一早，程明带着蒋丽就去了程许寝室，其他人都去上课了，倒给他们留了个清静。
程明见他老神在在的坐在床上，东西也没收拾，忍不住骂道：“叫你收拾东西你是听不懂人话？快把东西收拾了，我们去带你办手续。”
程许倔犟的坐着不动，重复着那一句话，“我不退学。”
蒋丽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这可由不得你不退！”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嘻嘻地对程许说：“你亲爸亲妈不要你，给你扔了。”
“不过嘛，你亲奶奶在知道你的存在以后情绪激动得很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说要找你。”
“只不过嘛，我看她年纪这么大了，身体不好，家里吃梗咽菜的估计也没多少活头了！”
蒋丽说着脸上浮现出恶意的笑容，她知道程许听了肯定会老实听话。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想要找自己的亲人，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程许听后，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突然炸开。
之后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捂住脸，呜咽起来：“我退！我退就是……”
程明和蒋丽这才满意，走到寝室外面等程许收拾。
办手续时辅导员和校领导多次挽留，甚至还将程明蒋丽给支了出去。
眼看劝不动人，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给程许办了休学，至少还给他留了一条退路。
一切处理完，程许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在两人身后。
背后背着一大包东西，左手行李箱，右手行李袋，这是证明他在学校待过的所有东西。
下午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有不少人在落日的余晖下肆意微笑，程许只觉得这光像寒风一般卷过他的心里。
程明蒋丽没有带程许回家，给他找了一家小宾馆住下。
廉价单人间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蒋丽嫌弃的捂住鼻子站在了门口。
程明表现得还没那么明显，不过也好不了多少，颐指气使的说道：“你先在这里住着，明天带你去见你亲奶奶！”
程许没有过多的反应，在他们离开以后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就算只有奶奶也行，至少世界上是有一个人想要他的，他不是没人要的物件，还有人在念着他。
思绪翻涌，被迫休学和突如其来的亲人让程许整个人一通乱麻。
晚上手机里都是同学和室友发来的消息。
基本上都是问他为什么说休学就休学了，太突然把他们也吓了一跳。
程许动了动手指，一句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终究还是发过去一句家中出现重大变故，他以后还会回学校的话。
小旅馆治安一般，夜半三更还有人从门缝底下塞小卡片进来。
程许被这动静吓到，目不转睛的盯着房门，直到声响消失才敢过去捡起小卡片扔到垃圾桶里。
晚上睡觉他也不敢把灯关完，留了一盏不晃眼的灯才窝到了床上。
早上8点，程许起床出去买了个馒头吃，又回到房间等他们过来。
程明和蒋丽没有住这边，程许心下有疑惑，但也只能先放一放。
他都打算好了，等见到奶奶就尽量少跟他们一家人联系，等照顾奶奶一年就复学。
计划很美好，现实却狠狠打了程许一巴掌。
蒋丽没有骗人，他确实还有一个奶奶，他也确实是被故意丢掉的孩子。
程许亲爸亲妈在一起有了他以后，没过多久就感情破裂。
两人当时也没结婚，都不想要他这个累赘。
他亲妈之前十月怀胎还有点感情，干不出直接将人扔了的事，这是他亲爸干的。
因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两人各自瞒着家人。
后来两人分开，各自又组建了家庭，没人想起程许。
只有程许亲奶奶，意外知道自己儿子居然把自己亲生孩子给扔了的事。
心中耿耿于怀，一直在找程许。
这些年郁结于心，才60岁人就不行了。
她是这一家子里，唯一念着程许的。
程明蒋丽带着程许出门往a市的一处胡同里走，这边都是以前的老房子。
地皮太贵上面拆不起，一直留到现在。
胡同又拐又长，蒋丽他们有点记不清楚路了。
在又路过同一个电线杆以后，他们掏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个地址。
“你自己去找！”
两人说完不看程许，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程许拿着纸条愣在原地，胡同里找门牌号很不好找。
这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号码都是乱的，程许在里面绕了很久，周周转转间到了胡同深处。
像是有感应般，程许的心脏跳动急促起来，“589 589……”
破旧的小平房旁边贴了个589的牌子。
围墙很矮，程许很容易就能看见里面，或许是近乡情怯，他站在外面不敢进去。
家里不知道有没有人，程许在外面驻足了片刻，直到里面传出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咳嗽声。
程许给自己做了最后的心理建设，推开门走了进去，大门居然没有锁，他原本是想要翻进去的。
他顺着声音来源走到一间屋子的门口，里面的咳嗽声络绎不绝，听得出来她很难受。
“你好，请问一下我可以进来吗？”
程许觉得自己像一个无赖，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就进了别人的院子。
现在又问别人自己能不能进去，真是可笑。
里面的咳嗽声停下，苍老无力的声音渐渐从里面传出。
“进……进来吧……”
程许心跳如擂，手扶上门，轻轻推开……